“王，王爺，當真要這麽寫啊？”刑部大堂內，曾萬全臉色漲紅，近乎於渾身顫抖的看著眼前的蘇月生。他手中拿著一份對方親手撰寫的征辟令，隻有寥寥數百字，但是在他看來每一個字都重逾千斤。

  “隻是征辟一些屬員，又不是正式的官員，有什麽問題嗎？”此刻，不光是曾萬全，刑部原本留下來的那幾位官員也都看到了，大家的目光都在看著蘇月生，但是後者卻置若罔聞，直接開口道：“立即廣發告示，把這份征辟令貼滿整個帝都的大街小巷，告訴所有人，隻要有本事，本王不看出身，不看門第，唯才是舉。”

  “王爺放心，下官，下官親自去辦。”曾萬全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衝出了刑部，隨後招呼門口的侍衛衙役一窩蜂的直接奔向了大街小巷。

  “王爺，這麽做鬧出的動靜太大了，刑部司吏一下一共需要二十一人，司吏以上還增加了十七人，加上護衛衙役，和看守大牢的獄卒，足足有一百多人，這麽大規模征辟人手，是開了先河啊！而且司吏以上其實都是官身，以征辟人手取代，是否會引來其他各部的非議啊？”刑部主司蔡荃哭笑不得道：“就怕吏部不會同意，他們送過來的名冊可是包含了司吏這一等級在內的。”

  “吏部不是隻給了三個司吏人選嗎？擢拔一名優秀的，剩下的退回去，其餘人手全部征辟選拔。”孫正義送來的名冊蘇月生看過，大部分其實還是沒脫離世家的範疇，而且主司以下實際上屬於低級官員，才學有限，他也不想用。

  而且最重要的是，從司吏這一級開始，實際上沒人關注，也正是他動手腳的地方，隻要人招進來了，那麽除了錢糧俸祿之外，其他的都一樣。如此誰有才學，有本事，一目了然，到時候他自然有辦法把這些人逐漸提拔為正式的官員，雖說征辟進入仕途的，大部分官都做不了太高，但是夯實基礎，才是如今他最需要的。

  所以麵對韓誌毅等人的疑惑和擔心，蘇月生沒有理會，反而在隨後讓巡防營也加派人手進入其中，幫著曾萬全廣貼告示，把這份征辟令以極快的速度散播了出去。

  這一下算是一石激起千層浪，讓整個帝都的人心開始迅速跟著沸騰起來，無數的寒門子弟開始走出家門，圍繞在這份征辟令麵前，露出了興奮的神情。

  而那些不得誌，在家中長期被壓製，無所事事的世家庶出子，也紛紛打聽這份征辟令的真偽，交頭接耳之際，快速將此前皇帝賞賜長孫一夢，而且還通報內外的事情給翻了出來。

  他們雖然不被家族重視，但是消息來源卻比寒門子弟要更加靈通，刑部在蘇月生主持政務之後，其巨大變化他們都看在眼裏。而此前長孫一夢的事情他們更是知道所有的前因後果，兩件事聯係在一起，讓他們將這份征辟令當成了自己出人頭地的唯一機會。

  天寧的世家大族每一代隻會著力培養嫡子進入仕途，靠他們來延續家族的輝煌和地位。其結果導致了眾多的庶子隻消磨誌向和才學，甚至於根本就是混吃等死，沒有其他向上的途徑。為了維持家族的穩定，他們的機會甚至於比寒門子弟還要少，無法去和嫡子一樣同台競技，也無法去從事其他行業，避免丟家族的顏麵。

  而蘇月生的這一紙征辟令，實際上幫助他們解決了大問題，征辟雖然是屬員，無法獲得實際的官位，不能進入吏部的名冊之中，但是好歹有了足夠的名頭可以讓家族無法對他們進行打壓，還能接觸政事，一展才學，幾乎算是為他們量身打造。

  “你們看到了嗎？帶頭的那位刑部主司昔日也是征辟屬員，但是在審理鄭仁基一案中立了大功，現如今人家已經是主司了，正是得到燕王殿下信任，往後啊，還不知道能升到什麽地步呢。”曾萬全滿大街小巷的走動，也讓認識他的人迅速得到了另外一條隱含的玄機。

  那就是曾萬全本身的逆襲，從征辟的屬員一躍而成為朝廷正式的官員，還得到了蘇月生的信任，這對於所有人來說有著致命的吸引力。畢竟曾萬全的出身很多人都知道，那是實實在在平民底層的身份，毫無家族背景支撐，昔日就是鄭仁基家中的賬房先生，不值一提，如今魚躍龍門，成了刑部主司，進了吏部官員名錄。

  “若是我們也得到這樣的機會，豈不是也可以效仿他？”這是大家得到的最大的一個結論，也是讓所有人心動結果。曾萬全能夠成功，他們為何不可以？刑部如今正在整頓，蘇月生力行革新，推翻了鄭仁基此前製造的種種禁錮，這些天連續發布的諸多命令全都是讓人耳目一新。在這樣的新銳之人手下，立功的機會自然會不少，那麽他們的機會也就多了。

  “李兄，我已經決定，明日前去應征，若是燕王殿下能看得上我，我必竭盡所能，效忠於他。”市井之內的說話毫無顧忌，眼前這位身著寒酸的年輕人朝著另外一人拱手之後臉色堅定道：“如今朝局動蕩，燕王和寧王相爭之勢已經浮出水麵，正是我等貢獻才學，搏一搏前程的時候，我等不及了，科考之途有世家在，何時能輪到我們這些人出頭？還不如走征辟之路，好歹看得見摸得著，不至於空耗了歲月。”

  “你可別亂說啊，世家不包括我這樣的。”對麵的那個人擺了擺手之後道：“既然你去，那我也去，去看看燕王殿下，能否真的為我等這些不得誌之人，爭取一條路。”

  類似於兩人的談論在帝都各大坊市比比皆是，這確確實實是擾動了所有人的心。無數的寒門子弟爭相奔走，相互傳遞消息，更有甚者，當天就跑到了刑部大門口。

  這一幕算是讓蘇月生悄然安定了心思，他這一把算是賭對了，自己隻征辟一百多人，但是光是第一天就足有數十人前來問詢，更有當場要求測驗才學本事的，就多達十幾人。

  而對於這件事，京城的各大豪門卻並沒有太大的反應，隻是那些朝中文武官員有些奇怪，蘇月生為何忽然要征辟這麽多人手。征辟屬員幫著正式官員打理政事幾乎是天寧官場心照不宣的默契，也沒什麽大驚小怪的。隻不過其他的官員，撐死了招募個三五名屬員就了不得了，哪有動不動就來一百多人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征辟屬員的薪俸實際上朝廷是不會出的，全靠征辟官員自己供養，有點類似於門客的興致，隻不過幹的活都是朝廷的政事而已。

  自然這種屬員在大多數時候也隻聽命於征辟官員的吩咐，從而形成了一個個小圈子，為官員辦理很多見不得光的事。

  所以前來打探究竟的人不少，但是真正關心征辟本身的卻寥寥無幾，甚至於連蘇月宸知道這件事之後都將其扔到了一邊。他想安插人手進去，但是卻隻關心什麽時候能夠在蘇月生的身邊安插一名刑部侍郎，好隨時把對方的位置給頂替了。這種征辟令得來的人，他根本就不屑一顧。

  但是這一幕消息卻讓長孫一夢默然點頭，這種局麵越火爆，那麽就意味著蘇月生能夠調用的力量也就越強大，這些寒門和庶出子弟隻是缺乏一個發揮自身才華的機會而已，並不是他們本身能力不足。

  而且相比較世家嫡子的人數，寒門子弟和庶出子足以十倍以上，這些人中千挑萬選出來的人才足以支撐起一個龐大的隊伍，正麵挑戰蘇月宸，甚至是整個天寧朝堂。

  這是在撬蘇月生的根基，或者說是在撬整個天寧的根基，隻不過此時沒人看得出來而已。一旦蘇月生堅持不懈，並且贏得奪嫡之爭成功上位的話，那麽困擾天寧開國百年之後，國事頹廢的症結也必會被一掃而空。有了更加強大更加有活力的階層加入，不光是蘇月生，整個天寧的根基也必會被重塑，從而徹底的由內而外，煥然一新。

  “一夢，在想什麽呢？這麽入神？”沈星洛從後麵抱著一堆藥材走過來的時候，見到長孫一夢還在臨水觀魚，頓時噗嗤一笑道：“大晚上的，魚都睡覺了，趕緊回去吧，一會香艾燒完了蚊子就該來了。”

  “月生還沒回來呢。”長孫一夢喃喃自語，轉而也跟著一笑道：“今天刑部應該很熱鬧。”

  “那肯定很熱鬧，連十三這個大塊頭都趕過去幫忙去了，現在府裏的人手都被抽調了一大半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成功。”說到這裏，沈星洛也跟著走到她身邊，歪著頭道：“可惜那地方不準我們進去，不然的話我們也可以幫忙的。”

  “你去讓薰兒把剛剛做好的蓮子粥熱一下。”長孫一夢回頭看了她一眼，轉而跟著低聲笑道：“怎麽樣？也知道心疼了不成？拿這麽多敗火的藥材，是怕他這幾日著急上火嗎？”

  “我是看你擔心，所以才準備的。”沈星洛嘻嘻一笑，躲在她懷裏笑道：“你那個姐姐說話間就要成親而來，你沒想想什麽時候和蘇月生成親嗎？到時候一個燕王妃的名頭，豈不是更能幫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