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回來了嗎？”趙王府內，蘇龍城掃了一眼旁邊的管家，將手中欽天監送來的條陳放到一邊，搖了搖頭道：“去找他，就說我有事，欽天監那邊安排的祭祀太廟宗正寺同意了，讓他帶著太常寺的人早點準備——”

  “啟稟王爺，有人送信過來。”他的話尚未說完，外邊一名小廝就匆匆而來，遞上來一份名帖。

  “這老東西到底要做什麽？大晚上的，約我去紅樓？”蘇龍城嘀咕了一句，不過隨即還是吩咐人秘密跟隨，抄小路轉到了紅樓的後院，見到了紅樓樓主。

  “老東西，找本王來做什麽啊？你現在是不是嫌你這紅樓還不夠招人眼啊？”蘇龍城沒好氣的坐下來直搖頭道：“誰讓你把一夢那丫頭的畫像放出去的？現如今整個帝都的人都知道了，若是真碰到了你我這樣的，知道以前往事的老怪物，看你怎麽收場？你到時候可別怪我袖手旁觀不救你啊。”

  “我還需要你救嗎？”紅樓樓主瞪了一眼蘇龍城，轉而直搖頭道：“我這是跟風之作而已，算不得什麽。再說如你我這樣的老不死的，現在活著的還有幾人啊？當年的事是翻不出來了，我隻想幫這丫頭一把，給她點人望加身。”

  “你差點弄巧成拙。”蘇龍城沒好氣道：“你知不知道你的那份紅樓美人榜都傳到陛下跟前去了，真要是惹來他的興趣，跑到你這紅樓來微服私訪，想要見見你這位紅樓樓主，你打算如何應對？你手下的那些人能收的住手嗎？”

  “這還真是個問題，隻怕是收不住。他們啊，從小就把你們蘇家尤其是這位皇帝陛下，當做了自己的生死仇人。隔著皇城宮牆，或許會相安無事，真要到了眼前，連我的話都未必會有人聽。”紅樓樓主搖了搖頭，目光之中帶著一絲沉吟，轉而似乎有些難色道：“所以，我還需要時間，這件事急不得。”

  “你真有辦法？”蘇龍城聞言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也顧不得喝茶了，一把抓住對方的手低喝道：“有辦法化解當年的恩怨嗎？需不需要我出手？”

  “你出手有個屁用？”紅樓樓主毫不猶豫白了對方一眼，轉而道：“若不是當年你確實把自己摘幹淨了，隻怕今天你連門都進不來，早被人給暗害了，那可是滅族之仇。現如今唯一可想的就是這丫頭了，期望她知道之後能有辦法吧。”

  “她一個丫頭能有什麽辦法？你若是沒有把握，就不要告訴她，她知道的越少越好。畢竟當年事發，她尚且在繈褓之中，這件事不該牽連到她。”蘇龍城沉默不語，半晌之後才幽幽道：“你也知道了她這些年受的苦，好不容易在月生那裏過幾天安生日子，就不要去想著破壞。”

  “不用你多言，我知道。”紅樓樓主跟著一聲歎息道：“現如今大家夥還不知道她的身份，多方行事也用的是別的名頭，但是一旦知道內情，隻怕就不一樣了，這件事，還得等，等一個契機。”

  “什麽契機？”蘇龍城本能的感受到了一絲不安，他太清楚眼前這個看似放蕩不羈的老者到底有多大的本事，他都要等的契機，隻怕牽扯的就太大了。

  “你們的奪嫡之爭。”紅樓樓主深深地看了一眼蘇龍城，轉而聲音冰冷道：“燕王已經參與了奪嫡，這場爭鬥不僅僅是你們皇室內部皇位繼承人的爭鬥，也是解決往昔恩怨的最好戰場，我已經想到了辦法。請你過來，也是希望你能支持我。我可以保證，奪嫡之爭結束，這件事也能順理成章的落地，你所擔心的事也會被卷入洪流之中，被掩蓋過去。”

  “你想出山？”蘇龍城看著對方神色大驚，連連搖頭道：“這不可能，我不同意。你的樣子別人不認識，但是陛下可還記得，若是讓他看到你出現在燕王身邊，那此事斷無成功的可能。”

  “我都七老八十了，還出什麽山？”蘇龍城的話引來了紅樓樓主的大白眼，轉而沒好氣道：“我是說，我安排人手諸燕王一臂之力，借奪嫡之爭轉移仇恨，扶持燕王，將昔日的恩怨轉移到蘇月宸身上，這就叫做移花接木。”

  “你是在玩火，什麽移花接木？”蘇龍城瞪了對方一眼冷笑道：“你如何保證你的人不對月生出手？他也是皇子，說起來那也是你們長孫氏的仇人。你這個老東西出手我尚且不放心，讓你手下的人去幫助月生？他們隻怕是巴不得看著兩人打個天翻地覆，到時候兩敗俱傷才高興吧？”

  “那你說怎麽辦？”紅樓樓主也有些不耐煩道：“這是最好的辦法，雖說有些風險，但是至少能夠潛移默化，一致對外的時候能夠得到一絲同仇敵愾，到時候希望也會隨之增大。真要用你的辦法——”

  “我的辦法怎麽啦？”蘇龍城毫不猶豫道：“等到月生坐穩了東宮之位，我再去把這件事告訴他，他會明白是非，還有一夢那丫頭在，陳年舊事，翻案不是不可能。而且你也知道了，烏台詩案如今也有了鬆動，當年長孫氏的冤情難道就不行嗎？”

  “烏台詩案算什麽？長孫氏當年可是謀反，被誣陷謀反。”紅樓樓主冷笑道：“這是血海深仇，更是殃及全族上下幾百人的大仇，你以為蘇月生還有魄力去翻案嗎？就算是他有這個心，你讓他找誰翻案？找他皇帝老爹清算嗎？”

  “所以，你已經決定好了？”蘇龍城臉色慘然，看著對方一字一頓道：“你這一手若是失敗，將再無轉圜之餘地，到時候連我蘇家的希望都隨之破滅你知不知道？”

  “所以，我不會允許出現任何變故。”紅樓樓主霍然起身，看著蘇龍城毫不猶豫道：“誰敢在這件事上出現紕漏，不論是誰，即便是我的族人，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我看你是瘋了。”蘇龍城一拍案幾，跟著起身怒斥道：“牽扯到這麽多人，你如何保證？”

  “不用你管，我還沒老，這件事已經開始了，你就等著看吧。”紅樓樓主一句話直接說的蘇龍城臉色大變，但是自己卻沒有絲毫反應繼續道：“人已經過去了，從如今來看，不會有任何問題。”

  “是誰？”蘇龍城一把抓住對方的手，急切裏直接道：“你安插了什麽棋子？”

  “這個不能告訴你，你也不需要知道。”紅樓樓主搖了搖頭，隻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蘇龍城，語氣變得柔和下來道：“老東西你放心，我不會出現差池的，這不僅僅是你的希望，同樣也是我的希望。長孫氏所有人都會明白，這是最好的一條路。潛伏隱居這麽多年，仇恨確實讓很多人迷失了雙眼，但也有人，始終不被眼前的迷霧所擾，而且，大勢所趨之下，他們會明白過來的。”

  “希望你這麽多年的江湖生活沒有荒廢了本事。”足足沉默了良久，似乎被對方這斬釘截鐵的話給說動了，蘇龍城歎了口氣，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之後，沉默半晌之餘，跟著道：“需要我做什麽？”

  “一如從前。”紅樓樓主搖了搖頭道：“你該支持誰支持誰，都遵從自己的本心即可，知道的越少，將來真相大白之時，受到的波及也就會越小。你放心，我出手，不會有問題的。”

  “但願如此吧。我不在乎自己會不會受到波及，果真如此，不過就是重複一遍當年的舊事而已，於我沒什麽大礙。”蘇龍城歎了口氣，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幾歲，聲音之中是無盡的頹喪道：“隻不過等了這麽多年，終究恩怨還是蔓延到了下一代身上，我們自己惹出來的禍事，卻需要小輩人去背負仇恨，說起來，你我就沒有一個是智者，看不穿啊。”

  “少來喪氣話，小一輩終究是要經曆風雨的，讓他們在奪嫡大爭之中消磨仇恨，化幹戈為玉帛，那不是一件好事嗎？”紅樓樓主倒是沒有蘇龍城這種悲觀的心思，反而帶著一絲笑意道：“既然知道暴風雨遲早要來，那索性就來的更猛一些吧。那些年輕人，不經曆這些，如何成長起來？這天寧的明日，你我終歸是看不到了，那就把希望都給他們。我相信，你個老東西選的人，不會讓天下失望。”

  “我就不該讓他回來。”蘇龍城苦笑道：“在戰場廝殺，終歸不會受到幹擾，現如今回到帝都，麵對的卻是敵友莫測，凶險萬分的局麵，還真是失策了。”

  “好了，此事不提也罷，讓你來是有份大禮要送給你。”紅樓樓主沒理會蘇龍城的話，反而轉了個話題道：“最近帝都要出大事，碰巧被我提前知道了，猜猜看，到底會發生什麽？”

  “大禮？”蘇龍城一愣，但是看著對方的笑臉，猛然間意識到了什麽，轉而有些不可思議道：“這麽快？”

  “確實出乎意料，若不是碰巧，隻怕我也未必能知道。”紅樓樓主點了點頭道：“所以說，這變局即便是你我不出手，總有人會按捺不住，出來攪風攪雨，與此如此，還不如果斷出擊，搶到先手。”

  “不行，我得回去準備準備了。”蘇龍城跟著就要往外走，但是卻被對方一把給拉住了。

  “我說給你送禮，那自然是已經幫你料理完了。”紅樓樓主笑道：“記得跟言起山說一聲，他欠我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