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我——”言若蘭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蘇月生，容顏憔悴，似乎就沒從小產的損傷當中恢複過來，指了指內院的方向後，直接鑽了進去。

  這一幕讓蘇月生有些莫名其妙，不過卻也沒有過多深究，轉而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但是那邊等到言若蘭來到倚雲居，拉著長孫一夢欲言又止之後，後者卻深深地看了一眼對方，轉而直接搖頭。

  “喂，言若蘭，言大姑娘，你確定不是昏頭了？”沈星洛在一旁神情誇張道：“你讓一夢去勸說你父親？沒搞錯？他是你父親還是一夢的父親？再說了，你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嗎？”

  “我這也是無奈之舉——”言若蘭歎了口氣，轉而神色幽幽道：“這幾日我沉思良久，終究是沒辦法狠心，湘兒的事情我也知道，罪過都在他身上，但是如今我卻——”

  她的話沒辦法說下去，但是長孫一夢卻露出了一絲若有所思的神情，言若蘭如此糾結，其根由隻怕還是對蘇月宸情意難消，愛恨交織之下，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有什麽樣的立場。

  “如果蘇月宸現在改口說要娶你，你還願意嫁給他嗎？”所以此時的長孫一夢心頭一動之下，看著言若蘭，神色古怪。現在蘇月宸此時最好的破局之道其實就在言若蘭身上，隻要能把她娶到手，那麽言起山就算是立場再堅定，也沒辦法對他下手。而蘇月生少了言起山這個強大到足以影響整個朝局走向的人支持，必然也會再度落入下風。

  如此一來，也就不需要鬧出什麽其他的動靜，在皇帝本就偏愛他的情況下，蘇月生根本沒有本錢和他爭奪東宮之位，除非舉兵謀反。

  所以此時的她不自覺的目光變得灼灼有神起來，想看看在自己連番折騰，將蘇月宸的人生軌跡大亂之後，言若蘭是否還如前世一樣，嫁給對方。

  “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麽意義？他和長孫大姑娘的婚期都快到了。”言若蘭沒有發現長孫一夢聲音之中的古怪，所以搖了搖頭之後自顧自道：“我隻想幫他這一次，算是了結我與他的這段往事。以後，他去追逐自己的帝王夢，我過我的太平日子，從此各不相幹。不論他最後成敗如何，都與我無關。”

  “既然都兩不相幹了，那你還管他做什麽？現在是你父親在出手，你想和你父親作對？”沈星洛撇了撇嘴道：“這件事本就是他的罪過，你幫著他豈不是助紂為虐？那如何對得起柳湘兒？對她那可是滅門之仇，你沒打算對她有個交代嗎？”

  “那我該怎麽辦？”言若蘭眼中蘊含一絲淚花，長歎一口氣之後搖頭道：“一個是昔日之戀，一個是我父親，可偏偏如今我父親親自出手，要針對他，我又如何能夠下的定決心？”

  “你這幾天就是糾結這件事，所以才沒理會我派人過去請你的嗎？”長孫一夢示意沈星洛別說話之後，聲音緩緩道：“其實你可知道，這件事並不是言相，或者說並不是我們挑起來的，始作俑者，是蘇月宸自己。你躲在家中，不曾知道前因後果而已。就算是我出手勸說你父親，你覺得蘇月宸會收手嗎？他不會的，我遠比你更了解他，他為了自己的謀算，是絕對不會罷休的。隻要言相此時退讓，那麽他必然趁勢反撲，將言相拿下，從此朝中就徹底少了他一個主要對手。你言家反手之間就會被他打落塵埃，到時候又有多少人會被牽連其中？你想過嗎？你的太平日子在哪？又怎麽會有太平日子？”

  “這件事不論你怎麽想，都已經開始了，你身處其中，避無可避，唯一能選的，就是該如何去麵對，而不是逃避。”長孫一夢搖了搖頭，看著言若蘭，她也不知道該用什麽言辭去開導對方，隻是目光堅定道：“所以我是不會答應你勸說言相的，我也沒這個能力。言相做事，已經想好了一切，但是我想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所以現在莫要做傻事，否則，你要置他於何地？”

  “雲栽，回去給她收拾些衣物，你們這幾天住在雲汐小築吧，別回去了，跟你們主君知會一聲。”長孫一夢看著言若蘭這幅樣子，搖了搖頭，同時也有些自嘲，對方如今是剪不斷理還亂，自己若不是經曆過死劫，從地獄歸來，隻怕連她都不如，又有什麽資格去說對方的不是呢？

  “不了，我還想回去。”言若蘭搖了搖頭，但是一句話還未說完就被沈星洛給按住了，她不清楚長孫一夢留住言若蘭是不是有什麽用意，但是很顯然，對方如今這個樣子，真要是回去，隻怕遲早會再度生病，氣血兩虛之下，還神思鬱結，是大病之兆。

  “回什麽去？言老頭估計忙的都不著家了，你回去自己守著空蕩蕩的家做什麽？”沈星洛撇了撇嘴，轉而道：“就住在這吧，又不缺你吃的，正好幫你調理調理身體，算是感謝言老頭了吧。”

  “星姑娘，你這性子，若是能教教我就好了。”言若蘭有些無奈，隻得坐了下來，示意雲栽回去之後歎息道：“我知道你的好意，隻是我住在這裏，隻怕會給燕王殿下添麻煩。”

  “放心好了，蘇月生又不是小氣之人，他能有什麽麻煩？”沈星洛嘻嘻一笑，轉而一邊幫著長孫一夢收拾七彩花，一邊笑道：“你不知道吧，最近這幾天一夢不知道發了什麽瘋，天天琢磨好吃的，連藥也不煉了，正好一飽口福唄。”

  “今天做回心餃，一起嚐嚐吧。”長孫一夢饒有深意的道出了名字，轉而一邊帶著絮兒忙碌一邊道：“那些糾結的事情就別想了，你不論做什麽，都改變不了大局，又何必去犧牲呢？我已經很久不去想自己決定不了的事情了，有時候順勢而為，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自己能活的輕鬆一點。”

  “但是我父親他身處其中啊，我又如何能夠輕鬆下來？”言若蘭自然不會這種夥計，所以站在一旁想了想之後還是沒插手，隻是搖了搖頭。

  “言相早就想好了一切，不需要你做什麽。”長孫一夢反倒是有些羨慕言若蘭，對方至少還有個父親處處護著她，但是自己——

  “絮兒，你找時間讓十三派人盯著長孫家，設法打探打探我父親的行蹤。”想到這裏，長孫一夢幽幽一歎之後，倒是忽然想起了什麽，轉而低低的吩咐了絮兒幾句之後才朝著言若蘭道：“你索性就別去管這種事，不說你和蘇月宸的糾葛，但是言相自己，身居相位，在朝局紛爭和奪嫡之中，也遲早會選邊站隊。此前他的態度就已經表明了一切，他選的人並不是蘇月宸，那個時候可沒有人幹擾他的判斷。”

  “好香啊，我在門口就聞到了，今天做什麽好吃的了？”言若蘭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目光閃動之下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將這番話聽進去，但是神色之間似乎好了不少。隻是在聽到門口柳湘兒的聲音之後，卻悄然凝滯住了，似乎想到了什麽，以至於臉色變得微微有些暗淡。

  “我記得小廚房不是給清溪院單獨做飯了嗎？怎麽一到飯點，你來的比誰都勤快？”沈星洛撇了撇嘴，看著柳湘兒直搖頭道：“這倚雲居哪次你來不是這句話？就不能換一句新鮮的？”

  “確實想不出來了。”柳湘兒鑽到絮兒旁邊，跟著一邊幹活一邊朝著言若蘭點頭道：“若蘭你怎麽也來了？都是看上夢姑娘的手藝了？”

  “我是來——”言若蘭看了一眼長孫一夢，見到對方沒反應之後，頓時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穩住了心神搖頭道：“找一夢調理身體的。”

  “你當初也是昏了頭了，怎麽能被他得手呢？”柳湘兒聞言歎了口氣，轉而苦笑道：“現在自己的清白沒了，孩子也沒了，看他那架勢，是不打算回頭了。你也別想著這件事了，一旦長孫大姑娘嫁過去，隻怕轉瞬之間，你就要被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別想了。好好養身體，別因為他，耽誤了自己過日子。”

  她這番話倒是讓長孫一夢也跟著抬頭看了她一眼，看起來這三年的囚禁並沒有讓柳湘兒的性格變得比言若蘭更加偏激，更或者說，她有足夠的耐心，去等待，去隱忍。所以在說起蘇月宸的時候，竟是於比起言若蘭要風輕雲淡的多。

  這一瞬間，言若蘭似乎也聽出來了其中的意思，所以在長孫一夢看著柳湘兒的時候，她的目光也隨之而去，帶著一絲探究之餘，似乎也被觸動了。

  “你倆看我做什麽？”反倒是柳湘兒自己，似乎並沒有覺察出自己的這番話對於她們兩人的意味，所以依舊自顧自道：“我說的是事實啊，有什麽問題嗎？”

  “你不擔心家仇報不了嗎？”言若蘭有些不自信的問道：“柳家的家仇都壓到了你身上，但是麵對的卻是蘇月宸，你沒想過萬一報不了仇呢？”

  “不是萬一報不了仇，而是靠我自己，隻怕下輩子也報不了仇。”柳湘兒一愣，動作慢慢放緩，但是隨即卻搖頭道：“所以我隻有自己先活下去，才能報仇。柳家就隻剩我一個人了，我不能輕易就死了。這三年來，我在皇家別院，靠著這一個念頭，忍受這一切，其實不是報仇，而是好好活下去。隻有自己活下去了，才有希望。自己的日子過好了，也許家人在天之靈才能保佑我去報仇。”

  她的話是在說自己的故事，也在說著別人的故事，這一瞬間，言若蘭悄然放下了雙手，帶著一絲喃喃自語，長長的歎了口氣，臉色，卻好看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