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老臣最近聽趙王爺說，趙王世子想要出仕，卻一直找不到合適的途徑。陛下對於宗室，尤其是趙王世子這樣的年輕俊才，理當優先重用才是，不可苛待了自己人。”緊著宗正寺那邊在為寧王蘇月宸的婚事而忙碌的時候，言起山來到奉天殿朝著皇帝開口道：“趙王爺為寧王的婚事而忙碌，無暇顧及自家子嗣，老臣隻得帶老友開口了，正好太常寺丞出缺，可以讓趙王世子去補上。”

  “嗬嗬，這還真是稀奇事，言相最近對於我皇族內部的事很上心啊。”皇帝摸著胡子笑道：“月倫那孩子確實有些才華，不過出缺太常寺丞，是不是起步太高了？”

  “起步高不高，那要看能不能勝任，德不配位，必遭反噬，老臣看這孩子年紀雖小，但是辦事很沉穩，此前也考究過他的才學，文采武功，都是上上之選，陛下可以放心任用，不會有人說什麽的。”言起山此刻看不出任何的表情變化，反而這種一本正經的神情讓皇帝一陣點頭，對方能夠開口推薦人選，基本上事層層把關篩選過的，在才學上足以讓所有人信服。

  “言相，月宸的婚期定在十二月初八，到時候你可要去主婚啊，朕隻信任你。”說完了正事，皇帝起身拉著言起山邊走邊笑道：“雖說他此前有些胡鬧，但是朕盼望著他成親之後能夠長大一點，到時候也能幫著朕分擔更多的擔子。言相，你覺得月宸如何？”

  “寧王，是有些才情的。”言起山的聲音悄然變冷，但是臉上卻露出了一絲笑容，順著皇帝的話繼續道：“不過陛下春秋鼎盛，這天寧的擔子還得靠陛下乾坤獨斷，才能夠維持國運昌盛不是？”

  “嗬嗬，你也學會說奉承話了？”言起山的話讓皇帝有些詫異，細細咂摸了一會之後轉而搖頭道：“老東西，你這是話裏有話啊。”

  “陛下知道就成，老臣也就沒有白費心思。”言起山沒有多言，隻是說到這裏就戛然而止，隨即搖頭道：“寧王大婚，必定會舉世矚目，老臣會寫一篇恢弘氣魄的主婚詞，以映襯皇家氣象的。”

  “老東西到底是什麽意思？”言起山說完之後就直接退了出去，倒是讓皇帝站在原地沉吟良久，才轉而朝著身邊的鄭大監道：“知道外邊有發生什麽事嗎？”

  “並不曾聽說，隻是言相告假了幾天，也不是什麽大事。”鄭大監搖了搖頭，轉而道：“言相應該也無有他意吧？”

  “無有他意？”皇帝哼了一聲之後搖搖頭道：“朕都見了他那個鬼脾氣一輩子了，什麽時候見到他幫著別人推薦子侄的？況且還是朕的親侄兒，難道朕不會想著？輪得到他來多此一舉嗎？”

  “那要不，老奴去查查？”皇帝的這番話雖然看似在責怪言起山搶了他的風頭，但是明顯卻帶著別的意思，所以鄭大監想了想之後道：“老奴倒是聽說了另外一件事，就是沒問真假，聽說言相之女言若蘭在城外別院被人襲擊，幸虧趙王世子恰巧路過才撿回一條命，現如今被帶到燕王府，正在被長孫姑娘救治，足有數日之久了。”

  “襲擊？救治？”這句話倒是讓皇帝瞬間皺起了眉頭，轉而自言自語道：“傷得很嚴重嗎？還需要去讓長孫家的丫頭出手？”

  “如果傳言為真的話，隻怕是傷的很重，言相告假也應該是為了這件事。”鄭大監目光閃動，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轉而道：“陛下，要不要——”

  “你先派人去看看是不是真的。”皇帝擺了擺手示意鄭大監去辦這件事之後，自己獨自站在原地沉默良久才自語道：“老東西的女兒要是真被刺殺了，那凶手是誰呢？他自己怎麽沒什麽動靜？還有空去幫著月倫舉薦太常寺丞的位置？”

  皇宮內的這一幕沒人知道，但是此刻在中書省那邊，言起山卻直接將吏部報上來的關於太常寺丞的補缺人選給扔了出去，轉而朝著吏部尚書張懷義搖頭道：“太常寺丞的位置老夫已經和陛下商議過了，讓趙王世子出任，吏部抓緊時間重新報上名錄，然後中書省核準後立即發布命令。”

  “言相，此舉是否太早了點？”張懷義指了指旁邊的柳橙等人轉而低聲道：“中書省好像也有人選，剛剛下官還——”

  “是寧王推薦的人是嗎？”言起山瞪了對方一眼，轉而冷笑道：“寧王倒是手伸的很長啊，太常寺的散官現如今都要出自他的門下才甘心不成？”

  “下官馬上去辦。”張懷義暗自苦笑不已，言起山的霸道還是一如既往，而且這一次誰都不知道他發了什麽邪火，連寧王那邊報過來的人選看都沒看就駁回了。要知道蘇月宸那邊送來的是自己府上的詹事，出身崔家的崔家子崔紅林，那可不是一般的等閑之輩。

  “言相，這麽大的事是不是稟告一聲陛下？”柳橙人就在旁邊，見到言起山當著自己的麵反駁了舉薦的人選，臉上開始掛不住，走過來笑道：“好歹給寧王一個麵子吧，走走章程再說。”

  “不必了，和趙王世子相比，崔家算什麽？他們家的老東西要是覺得不服，可以隨時來找老夫，我奉陪到底。”言起山冷哼了一聲之後，朝著柳橙叱道：“讓你出任中書令，是協調內外，為陛下分憂的，不是讓你當個老好人，別什麽事都往陛下那裏推，否則的話，那還要中書省做什麽？”

  “是是是，是我的錯，您別生氣。”柳橙是齊衡出事之後補上來的中書令，本身昔日就是言起山的下屬，此刻如何敢駁斥他的話，所以連忙賠笑道：“區區一個太常寺丞而已，言相若是決定好了，那下官立即去辦，不值什麽，寧王那裏下官去解釋一下，想來不會有什麽問題。”

  “解釋什麽？”言起山搖了搖頭，忽然想起了什麽，轉而道：“寧王大婚，想來也沒什麽空閑去理會工部關於黃河大堤的督造修築一事了，中書省抓緊時間擬定一個新的人選出來，報上去，這件事事關明年的汛情，耽誤不得，必須趁著農閑時分，抓緊時間招募民夫，速速去辦理。”

  “這——”督造修築黃河大堤這件事此前就是蘇月宸領的差事，而且這其中還有其他的隱情在中間，滿朝文武都是心知肚明，所以沒人敢來搶這種差事。但是此刻言起山卻忽然提起，一瞬間讓柳橙臉色一驚，轉而低聲道：“言相，這不是已經定好的事了嗎？陛下都點頭了。”

  “陛下那邊老夫會去說的，你不用去管。”言起山微微沉吟之後轉而道：“中書省若是拿不出合適的人選來，那老夫推薦一個，讓大理寺卿李斛帶隊過去，給他一個機會。”

  “這算是什麽機會？”柳橙暗自腹誹不已，但是卻不敢真的說出口，讓主管刑罰的大理寺卿巡視督造修築黃河大堤，這不是擺明著要去拆台嗎？況且，別人不清楚，他可是知道，李斛就是言起山的門生，這個時候讓他出來，隻怕真的是要表明自己的立場了。所以此刻的他猶猶豫豫的看了一眼言起山，轉而試探著開口道：“言相，這件事總需要告知寧王一聲吧？畢竟是以前定下來過的事情，貿然更改，總歸是要說一聲的。”

  “嗯，是要告知他一聲。”言起山鬆口讓柳橙連連點頭，但是前者卻自顧自繼續道：“老夫去和他說吧，中書省寫好條陳之後一並交給老夫，我去找陛下，然後去寧王府一趟。”

  “這點小事用不著麻煩言相了，下官去就可以了。”柳橙連忙搖頭，真要讓言起山去的話，八成蘇月宸會被懟的連話都說不出來。而且他在沒搞清楚對方到底發了什麽火的情況下，是真的不敢讓他出手了。

  “你去？”言起山看了一眼柳橙，那一瞬間目光之中的寒意硬生生的嚇了對方一跳，不過很顯然他沒有給柳橙說話的機會，而是起身自顧自道：“想去就去吧，老夫還要回去幫著寧王點下去寫一篇主婚詞呢，沒那個空去了。”

  “這！”言起山自顧自離開後，整個中書省內部，所有人都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對方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一麵幫著對方寫主婚詞，而且還是親自出手，一麵直接連連壞了對方的好事，根本不留任何情麵。這個消息要是傳出去的話，不說蘇月宸的反應，就是朝堂上下隻怕都會掀起一陣暴風驟雨。

  不過言起山很顯然沒有理會這些，或者說在他眼裏，這些根本就不算什麽，出了中書省之後直接讓人將李斛叫到了自己的府上。

  “言相的意思是讓下官去巡查黃河大堤的修造？”李斛同樣被嚇了一跳，急急忙忙起身道：“下官主管刑罰，對於修造大堤的事情一竅不通啊。”

  “無妨，本官會為你安排一個精熟河工水利的助手，你去隻管給我辦好一件事即可。”言起山目光灼灼道：“你也是出自我言家門下，此刻老夫說的這件事也隻有我自己的門生才能辦好。”

  “言相是說徹查此事？”李斛隻提了一句就沒再開口，而言起山也隻是點了點頭，兩人此刻的神情都非常凝重，但是卻同樣的，不再繼續說這件事，反而在隨後，言起山直接詢問了大理寺能夠派出多少人手，需要支援多少人隨行。

  “言相，您是決定好了嗎？”兩人一說就是一下午，直到晚間的時候李斛才站起身來朝著言起山試探著問道：“能否給下官，不對，給學生交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