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大年三十，方才是一年裏頭最為適合團圓的日子，可也總歸有人，在這檔子日子裏，也回不來家。

  因此這過年以後，也算是回家團員的日子。

  如今開了春，雖然嘴上說已經快要慢慢變得暖和起來，可俗話說得好：下雪不冷化雪冷。

  這時候，可比寒冬三九也少不了厲害，一腳踩進雪水半化開又沒化開的地裏，依舊是凍人的很。

  ………………

  安陽城並不是這大秦最為靠近北邊的大城市。再北還是整整隔了一州，幾千裏地呢。

  安陽城以北，是瀘州，也是這普天之下，最為“山低皇帝近”州郡，也是表麵上最為安靜祥和，也最為百姓日子悠哉的地方。

  趙俊場常在趙政小時候告訴他，這是天子腳下，虎豹狼豺和牛鬼蛇神都掀不起風浪。

  隻是那時候的太子殿下，多半對這些東西興致全無。

  比起天下安定與否，他更樂得今日偷偷溜出翰林院能看到什麽書去。

  人生苦短，及時行樂才是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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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間老叟，身上披著一件稀稀疏疏的蓑衣，也不見得身後跟著人，便身後隻留下一條長長的雪中腳印。

  此時豔陽高照，雖然感覺不到如何如何的溫暖，卻能將樹上的雪水給化的一滴滴地落下去。

  因此老叟這才身上披著蓑衣。

  剛剛化開的雪水，若是突然給領口子灌進去，這大冬天的，也屬實不好受。

  老叟腰間背著水袋，沒走一段路就伸手解下來喝幾口，卻並不見得他怎麽累，也不怎麽喘氣。

  就好像隻是習慣喝水一樣，每次也不見得喝多少。

  從前幾日出發，為了能盡量掩人耳目，小心一些。郭起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甚至這次回了皇城中，一兵一卒也沒有帶過。

  一人，一蓑衣，一水袋。

  這就是這個馬踏天下，將那所有王朝壓的抬不起頭來的大秦平等王郭起的回家裝束。

  而不時地喝水，也是這位沙場征戰已久的老將軍的習慣。

  郭起身後彎彎曲曲繞了一圈的腳印。

  朦朦朧朧的，他瞧見前頭好像有了煙火。郭起心中泛起一絲的欣喜來。

  從最北地接連穆河的白帝城出發，而要到這大秦最北的瀘州，基本渺無人煙，大都是稀稀疏疏散落的村莊，也都是大秦和北齊之地的兩不管地帶。

  而這時候落近郭起眼中的，除了那嫋嫋升起的一縷炊煙之外，還有一道雖然說不上寬廣宏大如白帝城那樣雄偉，卻也真真切切存在的土樓牆。

  郭起從身上解下那濕漉漉又重的蓑衣，長出了口氣，臉色也泛起了一絲紅潤來。

  他知道，跋涉數日，如今也到了該回家的時候。

  有到這份上，已經不在一個人都見不著，路上也能依稀看見來來往往的商隊或者獨自的腳程者。

  郭起知道，這些來來往往稀疏的行客，都是跨過這秦齊之地的來往商旅和個人。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的規矩，向來都是天下通用的道理。

  即便兩地關係也已經惡化到這等地步，可這天下終歸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兩地的來人，也都是不可能杜絕。雙方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

  郭起自然也是知道，卻也從不過多幹預，白帝城裏的這等情況，比這裏常見的更多，甚至白帝城中的一小半人，都是從北齊偷偷跑過來的。

  郭起看著路上的幾個零散行人，不由得開懷笑出了聲。

  路旁一個經過扛著鋤頭的年輕漢子，覺得這看著前頭城門樓子傻傻笑的老頭兒屬實有幾分可愛與癡傻，便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喂！老哥兒，你笑什麽呢？這不都到了，快進城去麽。”

  郭起笑了笑，道：“小兄弟有所不為，這地方我已經許久沒來過了，突然見了有幾分想念，覺得開心的不得了。”

  那年輕漢子聽了眼前這手中提著蓑衣的老叟的一番解釋，不由得笑了笑，道：“老哥兒，是從北齊那邊過來探親還是回家來的。”

  郭起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道：“你如何得知我是從北齊地界過來的？”

  “害！”

  年輕漢子笑了一聲，道：“老哥你說你許久沒來過這鄴城，能住在這秦齊邊界，還許久不見這地方和更北邊白帝城的人，可不就是另一邊的人麽。難不成還能是北方禦敵的王爺或者是北齊的獨孤仇親自來了？”

  北地民風彪悍，嘴裏也最是可以拿這二人打岔。

  說句不好聽卻極為心酸的話，對於這年輕人嘴裏，也就是此時二人正討論著的鄴城，和更北邊的白帝城，甚至北齊地界的嶽封城。

  這三個地界的老百姓，其實對秦齊之戰最是敏感，卻也最是豁達。

  半都是一副大大咧咧，口無遮攔的人。

  過的也是指不定有了上頓就沒下頓的日子。

  因此郭起聽到這調侃的話，也並不覺得十分惱怒，反而笑著點了點頭，道：“那倒是，指不能是王爺。不瞞小哥兒說，某家是從齊地回來的，家在秦地，許久已經沒回去嘍！這才高興著呢！”

  年輕漢子招呼著老叟，二人便邊走邊聊，朝著遠處的鄴城城門樓子走去，有說有笑。

  北地的民風先來自來熟，這年輕的漢子似乎是個話嘮，一路上話不停，郭起也樂意和他說上幾句。

  “老哥，這次突然回了咱們大秦的地界，是啥讓你這麽高興呢。”

  漢子咧著嘴嘻嘻一笑，便又繼續八卦了起來。

  郭起提起這事情，自己也是神采奕奕，不禁也話多了幾分，道：“這不是，家裏的姑娘要出閣了，我這做父親的，得回去送送，看著她進了婆家，這才安心呢！”

  漢子長長“哦”了一聲，急忙朝著郭起拱手，道：“原來是這大喜的日子，那就恭喜老哥嘍！”

  “哈哈！哪裏哪裏………”

  “………………”

  二人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話，轉眼間便是已經來了這鄴城之下。

  不管是哪裏，進城門抽查來人，都是一項必不可少的工作，這臨近北齊之地的鄴城，更加不例外。

  乃是一個個地查。

  郭起與方才一起說話的年輕壯漢，都老老實實接受了城門口士兵的檢查，這才進了城裏。

  那漢子進了城樓子，不由得回頭瞅了瞅，道：“真是的！每次進這破門都得去查查。老子又不是什麽北齊的奸細，查個屁！”

  郭起笑了笑，道：“小哥兒也諒解幾分，這些兵甲不也是為了我大秦百姓的安全麽不是？”

  年輕的漢子不想這老叟會如此勸告自己，不由得不好意思幾分，道：“其實我也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都到了這鄴城了還怕什麽，那些奸細什麽的，不是被大將軍殺在河南，就是被白帝城的人給揪出來了，哪裏還能來這裏。”

  話裏的大將軍自然不是別人，正是郭起。

  聽到話的當事人不禁愕然幾分。

  想不到這漢子方才啐罵的原因竟然是因為相信自己，這讓這個平日在軍營中威嚴無比的帝國大將軍有幾分羞澀，連忙道：“嗬嗬！咳！多謝小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