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邊四十裏的一座孤山之上，有座破敗的不能再破敗的道觀，殘垣斷壁門窗作響。

  道觀蓋在半山腰上，前幾年大水衝了半邊房子，裏頭住的人都死的死逃的逃，無一剩下。

  此時這死寂沉沉的老道觀裏，卻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觀裏早已經空無一人，院內腐朽的落葉鋪了厚厚一層，不時有山裏的野怪禽獸下來轉轉。

  時近黃昏，幾個衣衫襤褸的大小孩子晃晃悠悠進了破道觀，徑直走向裏邊一個還算幹淨整潔的房間裏。

  幾個孩子走的路上說說笑笑嘻嘻哈哈，似乎今日特別開心。

  是的，他們開心，對於他們來講，能吃飽飯就是天大的幸事，道觀裏這幾日供他們吃喝的陌公子，更是天大的活菩薩。

  這裏是這些無家可歸的苦命孩子的避難所。

  他們大都無父無母，又太過小沒什麽活幹，客棧酒樓裏傳菜洗碗的營生都找不下，便隻能在竺昌城外的小鎮子和村落間轉悠。

  或者乞討或者在菜市場撿一些破爛菜葉子和餿壞了的饅頭包子吃，還算過得去。

  不說什麽會不會吃壞肚子的事情，總比餓死強的多。

  一群孩子陸陸續續，朝著裏屋走。

  這幾日走了大運，破敗道觀裏來了位白衣公子，出手闊綽，隻讓他們去四十裏外的竺昌城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大事發生，刺史大人的女兒何時出嫁而已。

  每日的三餐飯食都管飽，幾個孩子都樂的不行，難得吃幾頓飽飯。

  屋裏，坐在小木凳子上的陌十一，輕輕擦拭著手裏同名十一的寶劍，聽著麵前幾個小孩子一個個敘述。

  “大哥哥，今天城裏照樣也沒有什麽大事發生。”

  “刺史大人的女兒還有七天就要出嫁了。”

  “還有還有，城頭的官兵多了很多很多，黑壓壓的一片。”

  “嗯嗯！”

  裏頭最大的孩子是一名身材瘦小的少年，他看了看幾個沒有絲毫血緣關係的弟弟妹妹，便伸手將其餘幾個孩子聚攏到一塊。

  接下來，就到陌公子打賞的時候了。

  “…………”

  幾個孩子一唱一和，一人一句，訴說著城裏大大小小的諸多事宜，凡是今日看到的，都如數家珍一般倒豆子出來，生怕有什麽地方沒說到位，眼前的公子就收回了飯錢。

  陌十一停下手中的活，認認真真聽著麵前幾個瘦小的孩子侃侃而談。

  今日聽得沒多少價值的東西，昨日倒是有個比較重大的消息：曹淳來了竺昌城。

  根據這些做探子斥候的孩子們所說，老丞相來的時候。

  姓劉的豪紳張燈結彩的歡迎，不過這老丞相似乎沒賣給他太多麵子，隨意寒暄了幾句，便住在城東的一家小客棧裏，深居簡出，今天也沒見出來。

  幾個孩童竹筒裏的豆子倒完，便端端正正，眼巴巴看著麵前的公子，等候發落。

  陌十一伸手，從腰間摸出一個碎銀子，遞給裏頭年齡最大的那名少年，勉強露出個微笑，道：“多謝了，明日繼續，去吧！”

  幾個孩子頓時歡喜的不得了，蹦蹦跳跳出了院子。

  陌十一頓時眉頭皺了皺。

  院裏，一陣濃鬱的世俗香氣襲來，便出現了一名身穿紫衣的美貌女子，身著暴露。

  方才從竺昌城跑出來的狐媚女子咯咯的笑著，聲音悠揚。

  “陌哥哥，奴家今日親自跑了一趟喲！這幾個小哥兒說的都是真的呢！”

  說著，狐媚女子眼睛一斜瞥了一眼剛剛出來的幾個孩子。

  最後目光落在最年長的那名少年身上，舔了舔嘴唇。

  少年唇紅齒白，有些俊俏。

  方才還歡喜的孩子頓時噤若寒蟬，眼前這位看起來雖然美貌絕倫的姐姐，卻總透露出一股奇奇怪怪和危險的氣息，他們都怕得很。

  陌十一眼神撇了撇院裏的女子，眼神惡寒，道：“那是自然，我相信他們，勝過相信你。”

  “哎喲，陌哥哥可太傷奴家的心了。”

  話對陌十一說，眼神瞥向方才接過銀子的小少年，狐媚女子扭動著水蛇一般的腰肢，走上前去，突然伸手抱住這位方才與她肩部一樣高的少年。

  “小哥兒你看看，陌公子多相信你，都寒了姐姐的心嘞！”

  少年麵色通紅，突然身體僵直，嗓子眼裏咳咳發出聲音，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

  “小哥兒，不如待會你下去等著姐姐，姐姐和陌公子說完事情，晚上就來幫你降降腎火好不好？”

  女子聲音酥麻，如同吃人的妖精，附骨之蛆一般在麵前臉色漲紅的少年心尖蕩漾。

  陌十一眉頭緊皺，大喝一聲：“夠了！”

  瞬間，少年神情一片清明，僵直的身體動了一下，臉色上脹滿的紅色也消退下去，眼中逐漸出現的欲望之火也逐漸殆盡。

  呼吸粗重，不敢再稍作停留的少年急忙帶著其餘幾個孩子，倉皇逃下山去。

  狐媚女子幽怨地看了看下山的少年，又看了看麵前臉色陰冷的陌十一，輕哼一聲，道：“真是的負心小哥兒，把奴家饞的金湯四流，卻桃之夭夭了，陌公子今夜要不要為奴家治治病呢？”

  說著，那狐媚女子向前靠了靠，嘴裏噙著一根如玉的蔥白嫩指，令人口幹舌燥。

  知道這位狐媚女子是什麽德行，陌十一冷哼一聲。

  無間地獄空蕩蕩，魑魅魍魎人世間。

  眼前名叫蘇朦的妖豔女子，正是人世間裏“魑魅魍魎”中的魅。

  也更是暗殺那些個好色之徒的殺器翹楚，幾乎從未失手。

  陌十一看著麵前仍然搔首弄姿的蘇朦，臉色陰寒。

  “不能喲陌哥哥，城裏壞人可多了，奴家剛剛進去的時候，就被一個兵痞子給輕薄了，不過好在奴家機靈方才保住了清白身子，還小小懲罰了一下那兵痞子，哭嘁嘁！”

  說著，似乎真的給人輕薄欺負了的蘇朦，還真的擠出幾滴眼淚來，沾了沾，梨花帶雨。

  陌十一語氣冰冷，若是旁人此時也早已經上當了，

  “說重點！”

  蘇朦又喜笑顏開，換了個姿勢繼續勾引著麵前巍然不動的白衣男子。

  “好的呢！城裏動手是萬萬不行的呢，那太子殿下身旁有個佝僂老頭子，奴家都沒多少把握，去了指不定會被他玩壞的呢，奴家那嬌嫩花蕊，可經不起老人家的狂風驟雨，陌哥哥還好。”

  女子言語間盡是一些不檢點的話語。

  陌十一麵色不變，道：“知道了，那就等著他們出來吧，另外，你可以滾了。”

  蘇朦突然臉色愁容滿麵，又梨花帶雨起來，“陌哥哥，你好狠的心，奴家剛剛從竺昌回來，你就把奴家用了就拋棄，唉。”

  陌十一握劍的左手拇指將長劍蹦出，道：“我不想說第二遍！”

  蘇朦哼了一聲，悻悻然起身離去，臨走又回頭，聲音酥麻嬌滴滴道：“陌哥哥，你太令奴家心馳神往了，奴家受不了了已經。”

  說完，他掩嘴嬌笑，扭著腰肢下山。

  “不知羞恥！”

  朝著蘇朦離去的方向罵了一句。

  便又出門看向南方，陌十一語氣悠揚，道：“趙兄，別來無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