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提水都提不過一個年近半百的老頭子，說出去不得讓人笑話，可是趙政無論怎麽卯足了勁，就是沒有張雲閣那般悠然自得，好似自己並不是在提水，是在玩耍一般。

  沒一會兒，諾大的水桶便已經裝了半桶水，上麵零零星星的飄著一層沉不下去的藥沫子，逐漸散發著一股濃鬱的中藥味道，可能是由於隻是剛剛泡了一下，因此說不上好聞但是也不難聞。

  又往裏倒了幾桶，張雲閣止住了手裏的動作，也跟著停下，雖然二人都沒有出汗，但是老道士悠然自得呼吸均勻，沒有像趙政一般略微地喘著氣，能聽得見。

  準備停當，張雲閣眼睛瞟了瞟一旁的趙政，好像想到了什麽事情，語氣突然變得曖昧，道：“太子殿下住在南鬥峰上，郭王爺的千金此時可在那裏？”

  趙政此時正看著桶裏有些雜亂無章，漂浮著一層泡沫的藥水，心想著待會該怎麽下去，這東西會不會硌人劃傷皮膚什麽的，被這麽一問，打亂了思緒。

  尷尬的咳嗽兩聲，趙政語氣有些低，道：“在的，這幾日他正和掌門學著怎麽種菜呢，忙裏忙外，幾乎不怎麽看到。”

  說完，趙政清了清嗓子，道：“怎麽，雲閣道長問這個幹什麽，難道您認識他，還是他的父親。”

  張雲閣“哦”了一聲，道：“哪裏哪裏，貧道哪裏認得大秦軍神一般的郭王爺，隻是聽聞陛下為你和這位柱國將軍的女兒指腹為婚，因為想來問問罷了。如此說的話，那還好，殿下準備何時迎娶這位小郡主呢？”

  趙政從張雲閣嘴裏得知了前因後果，便尷尬的看著這位有些八卦的老道士，抿了抿嘴，道：“大概這次等曹丞相修好運河北上後，就會吧！畢竟我上次逃了個婚，差點被打斷腿。”

  張雲閣點點頭，似乎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道：“如此最好！”

  “……”

  趙政不知為何這老頭突然關心起郭芷蘭來，這麽直白切入的問下去要說他隻是好奇的話，有點不太令人信服，似乎有點過了。要不是趙政自己絕對知道，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小郡主絕對是自己那個便宜嶽父的親生閨女，都要懷疑是不是是這老道士的私生女，才這麽關心。

  不等趙政繼續在心中疑惑，張雲閣走到方才他待的地方，將那株形似靈芝的紅色藥材丟到桶中，藥材入水，似乎很重，沉了下去。

  “得了，這就是最後一位藥材了。”

  做完手裏的活，張雲閣開門，對著身後的趙政說道：“殿下進去泡半個時辰吧！”

  趙政愕然，有些不敢相信地指著飄滿藥渣的木桶，顫聲道：“沒有熱水，冷著泡？”

  話音剛落，張雲閣早已經關上了門，門外傳來聲音：“沒有熱水，殿下將就將就，就這麽泡吧！泡久一點效果是一樣的。”

  “……”

  趙政一臉的無語，看著桶中一瞧就冰冷刺骨的藥水，趙政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山上本就冷得很，再加上氣候也沒回暖多少，此時朝這裏麵跳下去，起碼去上半條命，與宮裏殺豬的聲音想來差不了多少。

  咬了咬牙，趙政便鎖上門，思來想去終於褪下衣裳。用手試了試水，真是透心的涼。

  狠下心來，總覺得不能白跑一趟的趙政縱身一躍，便直直插進那桶水裏，發出一陣陣聽的人牙齒哆嗦的呻吟聲，好在沒有大喊大叫，不然丟人可就得丟大了。

  ……

  屋外，仍然抱著白貓的辛瑤聽見師父出來，又立馬慌慌張張起來，輕手輕腳地將小貓放在方才趙政放的花叢裏，安撫了一下，倒也沒有多少動靜。

  張雲閣將這一切都盡收眼底，道：“這小畜生老是給我藥臼裏尿尿，你還不將她送走。”

  辛瑤欠著身子，有些委屈的說道：“不能的，大貓好像跑了把它丟了，送走會被餓死的，師父你也不想看到這樣吧！出家人不能見死不救的。”

  張雲閣黑著臉，但是也沒說什麽。其實放開了講，若不是這小畜生老是往他的藥臼裏尿尿，他才懶得和一隻貓過不去，如今這等局麵這也能說一句“上天有好生之德”來安慰安慰自己，日後盡量藏好自己的藥臼就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救貓一命也能好點。

  上前坐下，張雲閣喝著還有些溫熱的茶水，眼神時不時瞄一下旁邊的禪房，嘴角揚起一抹猥瑣的笑意，很是不易察覺。

  辛瑤開口，道：“師父，你為何要答應這個太子殿下幫他這個，您向來不願做這事的。”

  正喝茶的張雲閣摸了摸胡須，道：“自然因為他是太子殿下麽，有道是“與天鬥都不與官鬥”，惹毛了人家萬一把咱給抓到大牢裏了，我這把老骨頭才經不起這麽折騰呢。”

  知道自己師父是在說笑話的辛瑤小嘴一撇，道：“哼，信你才怪。”

  自打九歲自己就來這龍牙山上拜師學藝，如今也有十年左右，這個平日裏最喜歡笑嗬嗬的白發師父是何等的人，她自然的再清楚不過。

  張雲閣臉色突然正了正，道：“瑤兒，你知道為師小時候給你說的那句，相傳是龍牙山第一代祖師爺留下來的讖語麽。”

  辛瑤怔了怔，似乎實在回想，良久才道：“大秦起，帝星爍，龍牙千載不落沒。這個我知道，來時國師提起過的。”

  張雲閣點點頭，又道：“那你來這龍牙山上拜我為師是幹嘛的呢。”

  辛瑤腦袋偏了偏，眼神微挑，思索了一會兒，道：“父親說要把我嫁給帝星轉世，又因為我喜歡藥理，就送來師父您這裏了。”

  張雲閣看著眼前正在思索的白衣少女，道：“那你可知道，大秦已經起了，帝星也已經現了。”

  正在思索自己九歲以前往事的小姑娘抬起頭，看向前方語氣似乎肯定的師父，先是迷茫地愣了愣神。隨即，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