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陳誌最後的決定
作者:簪花帶酒      更新:2020-12-29 18:48      字數:3341
  “這——”陳誌沒想到柴廣漠是這麽一個性格,臉都變了顏色,手卻挺實誠,緊緊抓住柴廣漠的衣袖不肯鬆。

  柴廣漠低頭瞥了眼陳誌,扯了扯袖子:“沒什麽事那我先撤了,天一亮我們還有行動,現在回去還能睡一會兒。”

  “等等!”陳誌不依了:“不,不能就這麽走!”

  柴廣漠回過頭,陳誌這張“中西合璧”的臉上,除開歲月蹉跎過的褶皺外,此時此刻留下的,至多是膽怯和自卑。

  “哦?”柴廣漠打趣道:“難不成,你要在這裏滅口?”

  陳誌眼光一閃,隨即又把到嘴邊的話給一口咽了下去。

  “不……”他遲疑好半天才說:“不是這樣。我是說……你就真的不爭取一會兒?”

  “你這個人真挺有意思。”柴廣漠打量陳誌,這個半大不小,看起來三十出頭的男人一身疲憊的氣味隔很遠都能嗅到。

  “你還是想試試麽?”柴廣漠問:“我一直不鼓勵你這樣的人自己冒險,如果連你自己都懷疑自己,四處起疑心,不僅做不好這種事,反倒會害了自己。”

  陳誌猶豫片刻,問:“你是說,我這是自己嚇自己?”

  “比我想象的還要頑強嘛。”柴廣漠歎了口氣:“那我問你,你說李哥,或是上麵的人已經看穿你的想法,有什麽證據?”

  “沒有。”陳誌立刻回答。

  “換個問法。”柴廣漠點點頭:“那你有沒有,他們沒識破你的證據?”

  陳誌茫然搖頭,緩緩說道:“也沒有。”

  “你瞧。”柴廣漠笑了笑:“路就是兩條,你現在在這條岔路口上,不偏不倚的正中間,哪有風險利益並收的事?你選擇一條,如果不走到底,那就是自欺欺人。”

  陳誌扁扁嘴,似乎仍拿不定主意。

  柴廣漠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次似乎拍得格外沉,陳誌的肩膀一偏,整個人差點軟到在地上。他眯眼抬頭,見到柴廣漠的目光收斂了戲謔和玩弄,更多的則是篤定,心裏像是燒開的熱水一樣,嘀嘀咕咕起來。

  “那……那我該怎麽辦。”他攥了攥拳。

  “這種事隻有你自己能決定。”柴廣漠朝他遞過一隻巴掌。

  陳誌下意識給他喂了一根煙,這才恍惚問:

  “柴警官,原來您也抽煙?”

  話音剛落,柴廣漠手裏的香煙已經斷成兩截,柴廣漠又笑了:“以前抽,現在麽,你瞧。”

  陳誌心裏咯噔一聲,自己手裏這煙可一點兒不便宜,他無奈地看了看柴廣漠——這家夥根本不拿來當回事。

  “我把話給你說明白點。你現在幫我們,風險很大,但是收益也很大,不僅你之前的罪過一筆勾銷,還能立功,這個表現,能讓你吃不少紅利。”

  陳誌茫然盯著柴廣漠手裏的半截煙頭,喃喃道:“但稍有不慎,那就是丟掉性命。”

  “你很懂啊。”柴廣漠笑著說:“我隻能規勸一句,死的話,肯定很慘。”

  陳誌一哆嗦,搖搖頭。

  “另一條路麽。”柴廣漠摸了摸另一截煙頭:“你想過麽?”

  陳誌咬咬牙,細聲問:“什麽?”

  “明天行動過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村子很可能會出大事——不是剿匪行動,就是恐怖襲擊。”

  “這是?”陳誌眯成縫的眼睛登時瞪得滾圓:“這是什麽時候的消息??”

  “預感。”柴廣漠笑著敲了敲腦袋:“總而言之,會是一場很慘烈的爭鬥——而你,夾在中間。”

  “……”陳誌苦澀地笑了笑,喉嚨微微抖動,一個字也擠不出聲。

  “但……”柴廣漠話鋒一轉:“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你把我們的情況匯報給李哥,現在立刻準備計劃,隨時有可能反水,到時候,如果你們僥幸贏了,把我們這些警察驅走,或是你們自己逃出村子,那就還有一線生機。”

  陳誌舔了舔舌頭,盯著柴廣漠手裏的半截煙頭,發起怔。

  “但是。”柴廣漠手一揚,把手裏這半截煙頭撚得粉碎。

  “如果你選擇這一條,我隻能提醒你,陳誌,你就是在向臨城的警方宣戰——你知道城裏上一次大型行動的後果——有多少人遇難,有多少人受傷半殘麽?”

  陳誌眼光流轉,不吭聲了。

  “成年人要自己選擇。”柴廣漠說:“我不會跟你說什麽正義——對你來說,這恐怕是最遙遠的概念,但是放在眼前的,就是你能做的選擇。”

  陳誌有些急,問:“難道……我不能退出麽?”

  柴廣漠沒有直接回答,他拍拍手,把兩截煙頭扔到地上,站起身,一腳碾了過去,才說道:“如果你真的做這種選擇,最後不僅會受到法律的嚴懲,李哥想來也不會輕易饒過你。”

  陳誌打了個寒噤。

  他倒沒有親眼見過李哥動手,但傳聞更加駭人聽聞,當中的幾件往事傳的沸沸揚揚,聽起來更加讓人心驚肉跳。

  “看來你很為難。”柴廣漠盯著陳誌看了一會兒,說:“不如這樣吧。”

  “怎麽樣?”陳誌一抬起頭,柴廣漠給了他一拳。

  陳誌整個人被這一拳頭掄得有點兒懵,他吃痛地咬咬牙,站不穩,一屁股跌地上,臉色像吃了土一樣發灰,可見柴廣漠是使了死力。

  “我操……”陳誌整個人像是打了霜的苗兒,彎著腰,好半天直不起來——柴廣漠這一拳頭直直落在他眉弓、鼻頭兩處,都是軟骨頭,痛的厲害,一股酸水從鼻頭冒出。

  柴廣漠拍拍手,順手從身旁攢起一捧灰土,往陳誌身上撒去。

  陳誌臉色通紅,這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他血壓升高,腦子也開始嗡嗡地鳴叫起來。橫著眼瞪向柴廣漠,陳誌捏緊拳頭,狠狠說:“你這是幹什麽?”

  柴廣漠沒吭聲,仍往陳誌身上撒灰。

  “你回去吧,”

  “啊??”陳誌傻了眼。

  “就這樣,誒,對。”柴廣漠盯著陳誌看了好一會兒,兩眼像是冒火似的,死死盯著陳誌的臉,看得他全身都不自在。

  “看,看什麽??”陳誌愣了愣。

  “對。”柴廣漠點頭。

  陳誌也不知道柴廣漠在這說什麽,正要發作,忽然覺得嘴唇上邊一股黏黏.膩膩的觸感,濕熱濕熱的。他愣愣神,伸手摸了摸,放到眼前一看,一片殷紅,還有些深褐色——鐵鏽味一陣陣襲來——陳誌大腦猛地一滯,這是血!

  操!

  陳誌轟地就要炸了,這柴廣漠也真夠不識好歹的,自己沒個功勞,也算是有苦勞,把自己叫出來,好事兒沒有,居然兩拳頭把自己打趴在地上,甚至弄出了血。

  見了紅,陳誌的理智一瞬間煙消雲散。

  他爬起身——雖然腦子還半大不清醒,一時間搖搖晃晃差點又跌在地上,但是也不知道哪裏一肚子火,把陳誌衝的怒火攻心,一下子鬥誌鑽上九重天去,拎起柴廣漠的衣領就要跟他扭在一團。

  他一揪,柴廣漠的胸前紅了一大片。

  陳誌頓時傻了眼,整個人也像是落入冰窟窿似的,很快冷卻了 下來,他眯著眼睛,狠狠眨巴兩下,嘴裏好奇地問:“你是豆腐做的?一碰就碎?”

  柴廣漠笑了笑,拍掉陳誌的手,他撩開胸口,隻見到胸口壘起的肉塊上硬結的疤痕錯落相疊,赤練一樣趴在胸口上的刀痕蠕動起來,血滴簡直就像是幾顆碩大的深紅色滾珠,淌在胸口。

  陳誌看得呆了:這傷口從胸前蔓延到身體各處,不計其數的裂口此時也跟著龜裂開來。

  上頭的繃帶四分五裂,染得讓人目眩的通紅顏色此刻沉澱了下來,在夜色的灼灼黃燈之下顯得格外醒目。

  陳誌急忙跑得近了,第一句話脫口而出:“我……我可沒碰你。”

  柴廣漠笑笑,說:“這可不是碰出來的傷,你瞧。”

  陳誌哪裏還顧得上自己的鼻血,他定睛細看,柴廣漠身上大小十幾條刀疤,又有幾條豁然貫穿整個身體的拓痕,應該是鞭子抽出來的痕跡。

  諸如此類的傷口,吞吐著血珠,看的陳誌心髒砰砰直跳。

  “你這……這是……?”陳誌咽了一大口唾沫,心裏開始犯嘀咕。

  “這是李哥和他幾個哥們送我的。”柴廣漠說的有點輕描淡寫:“大半都好的差不多了——唉,沒想到讓你白白問去一個秘密。”

  陳誌直覺得心驚肉跳,低下頭,不做聲了。

  柴廣漠重新給自己纏上繃帶,壓住滾血的傷口。

  “用麽?”他推了推陳誌,後者抬起頭,見到柴廣漠遞過來一張紙,又指了指他的鼻頭。

  陳誌苦笑一聲,慌忙推辭,用手揩了揩鼻頭的血漬,喃喃問:“這麽說的話,你揍我一頓也還行,要是能解氣,也不賴。”

  柴廣漠奇怪地看了看陳誌,問:“你這人還真奇怪。”

  “我?”陳誌愣了愣。

  “是。”柴廣漠說:“跟你有什麽幹係?打我的是李哥,我肯定要讓他付出代價的,至於你,咱倆今天才照麵,有什麽不可開交的恩怨麽?”

  陳誌納悶兒了,更加難以理解,遂問道:“那你揍我幹什麽?”

  柴廣漠哭笑不得地反問:“我幾時揍你了??”

  陳誌一聽這話,氣不打一處來:“你你你,你別睜眼說瞎話哈,剛才你一拳頭過來,把我鼻血都弄出來了,這叫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