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趙冷似乎還是不大相信，他又補充道：“你知道，我隻想要那東西——別的我不感興趣，對那個男人的性命，也沒多少意思。”

  趙冷長出一口氣，鬆軟地站起身，道：“那你們跟我來吧。”

  王姓男人大喜，一把抓住一旁的劉坤，兩人緊緊跟在趙冷身後。

  夜色濃重，三人在街頭徒步直行。

  劉坤覺得古怪，便問道：“為什麽不叫車？”

  趙冷搖搖頭：“現在要去的地方，最好不要留下任何線索和痕跡，否則我們都會被懷疑到。”

  王姓男人警惕的站住腳步：“現在這是去哪裏？”

  “警察局。”趙冷不動聲色地回頭說道。

  劉坤愣了一愣，立刻罵道：“好啊你個臭三八！原來說了一圈，還是玩我們！”

  趙冷聳聳肩：“位置倒是確定無疑，看來你們就是不大敢去。”

  王姓男人按住聒噪的劉坤，望著趙冷，問道：“為什麽去那裏。”

  “當然是你們要的證據。”趙冷平靜道：“老馮做事謹慎，不會把那東西輕易交給別人，更不會給我。但是他也信不過自己身上攜帶，所以從不帶在身上，隻會放在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警察局麽？”王姓男人問道。

  “那東西並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趙冷點點頭，說道：“對於其他人而言，一文不值。但是對於需要它的你們來說，卻是做夢都想要得到的東西。”

  王姓男人點點頭。

  “既然如此，你們絕對不敢想也不敢來的地方，豈不是最安全的？”

  兩人沒話說了。

  “但是警察局我們倆進得去麽？”劉坤質疑：“你別是把我們帶進去，然後坑我們一把！”

  趙冷攤手：“你們要是這麽想，那意思就是不敢去咯？”

  王姓男人斟酌半晌，道：“我們在外麵等你，一旦你拿到東西，就立刻撤退。”

  趙冷卻使勁搖頭：”很遺憾，這種事我辦不到。”

  劉坤急了眼：“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倒是說說，怎麽辦才可以！”

  趙冷說道：“老馮——也就是我們局長，做事很謹慎，這你們應該比我清楚。”

  兩人點頭。

  “你覺得他會輕而易舉讓我們這些警察局的普通幹事拿到貴重的證據嗎？”

  趙冷反問道。

  兩人愕然。

  劉坤怒道：“那你這不是耍我嗎？你都說了辦不到，還把我們叫來。”

  “但是雖然拿不到，但可以毀了它。”趙冷聳聳肩：“反正你們的目的也不是把它供回家裏的祖墳，不是麽？”

  趙冷一語點醒兩人。

  劉坤道：“這倒是，隻要證據銷毀了，也成。”

  趙冷點點頭：“雖然我們拿不出來，但是可以讓你們確認證物的真偽，然後把它毀了。這件事，就必須你們親自跑一趟，否則我回一趟局子，告訴你們任務完成，你們會信嗎？”

  兩人搖頭。

  “既然如此，那就無可爭議了。”說著，趙冷帶兩人回到警察局門口。

  “等等！”王姓男人叼著煙，警惕地看了趙冷和黑洞洞的樓牌，站住了腳步，他問道：“有古怪，趙警官，你能給我解釋解釋，這是怎麽一回事嗎？”

  他嗅到空氣中的氣味不大尋常，警惕地看了身後樹叢一眼。

  他們絕想不到，小王一直跟在他們身後，一路跟到了這裏。這話便要從下午說起，同天下午，老馮下午一直在調查車禍的事。

  胡裘的死，離奇詭異。但是根據當場的小警察所說，這場車禍並不是簡簡單單的“意外事件”，更匪夷所思的則是，對外，當地派出所似乎想要隱瞞什麽而統一口徑，宣稱為“意外”。

  老馮覺得自己需要更多的目擊證人。於是下午一直徘徊在現場。

  他秉信，不論是凶手還是目擊者，都會數次返還於現場。

  但很遺憾，他這次沒有收獲。

  老馮點著煙，在蕭瑟風聲當中，第十四次徹底檢查現場。

  根據他多年的經驗判斷，老馮嗅到空氣中的血腥味有些淡。

  從死者的出血量上來看，顯然現場是經過精心布置的。至於執行人是誰，老馮心裏已經有數了。

  顯然，追究肇事車輛已經沒有多大意義。第一現場發生的“意外”，在內部取證過程中，也就是老馮蒞臨之前，就已經煙消雲散。

  而今他能做的，隻有一個字，等。

  從中午一直等到快下班，老馮抽了兩大盒香煙，才等來了真正的目擊者。

  他見到一個鬼頭鬼腦的小孩兒，抱著一個有他一半大的氣球，一下午來了三次，都在現場徘徊。

  第三次出現的時候，老馮主動去搭話。

  “在看什麽？”老馮蹲下身，拍了拍小男孩手裏的氣球，擠出笑臉問道。

  後者露出驚愕又窘迫的表情，十分嫌棄地瞥了一眼老馮，沒有搭理他。甚至扭過身，從另一邊看去。

  老馮笑了笑，他知道一張樹皮樣皺巴巴的臉讓小孩子恐怕不待見，但也不氣餒，又跟上，問道：

  “你怎麽進來的？”

  小男孩狠狠瞪了老馮一眼，扭身要走。

  “你知道這裏發生過什麽，對不對？”老馮在他身後緊跟著。

  “你好煩啊！”小男孩停下腳步，看著老馮：“陰魂不散，你，你臉皮可真厚！”

  老馮也不生氣，反倒是開朗地笑了笑，道：“臉皮厚有什麽不好？”

  小男孩衝他吐了吐舌頭，鑽過一條又細又窄的小巷，來到一個黑黝黝的洞口邊。

  老馮恍然大悟。

  這地方是排水渠，但長久不用，已經被廢棄，因此才沒被派出所的人注意到，也沒有完全封死。

  這小孩恐怕就是從這裏麵溜進來的。

  見他又要走，老馮趕忙把他攔在外麵：“你要是不說，瞧見外頭那些穿製服的叔叔沒有？他們會把你帶走的。”

  小男孩一聽，臉都黑了。

  他扭身往後退了一步，又偷偷摸摸往外頭瞥了一眼，咬著牙道：“你們果然是一夥的！”

  “一夥的？什麽一夥的？”

  老馮對小男孩的證詞忽然有了興趣：“你是不是看見了什麽？”

  “沒有！我什麽都沒瞧見！”小男孩拔腿就走，飛快的從身後的巷子裏溜了進去。

  “糟了！”老馮大叫不妙，趕緊跟在後麵。

  “你別走！”

  年紀大了果然身體跟不上，老馮隻覺得叫苦不迭，連一個毛頭小屁孩都追不上，緊跟在身後，一溜追去，氣喘連連不說，連腿都要麻了。

  “你到底想幹嘛……”這男孩停下腳步，臉色也跟著發白。看來他也吃不消了。

  “我說你跑什麽？”老馮無奈的問道。

  “你跟他們一起的。”小男孩指了指現場的那痕跡：“你們是壞人！”

  老馮歎了口氣：“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啊法？”

  小男孩瞥了一眼現場，咬著牙說道：“你別想騙我，我都看到了！你們，你們都是假警察！”

  老馮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現場雜亂的布置，忽然扯開自己身上的製服，把它脫了下來：“你瞧，沒了。”

  小男孩吃了一驚，愣了愣，道：“你這是幹嘛？”

  “看你害怕，我就脫下來，現在好點了沒有？”老馮耐心地問道。

  小男孩嘟噥著說道：“別把我當成小鬼，這不是衣服不衣服的問題啦。”

  “哈哈哈！”老馮伸手揉了揉小男孩的腦袋，道：“我知道啊，但是你肯定見著什麽不該看的東西，所以對這身衣服有意見了，是不是？”

  小男孩低下頭，不吭聲了。

  “我正在揪出這些壞蛋。”老馮盤腿坐下，伸手握住小男孩的小手掌，問道：“你要是知道什麽，如果能告訴我，那就幫大忙了——願意跟我合作嘛？”

  小男孩眉頭一跳，嘴硬著說道：“我……我，跟我合作——咳咳，倒也不是不行啦，不過，你想知道什麽？”

  “下午兩點左右，這裏發生了什麽，你知道麽？”老馮抓住小男孩的手，說道：“這件事對我來說很重要。你是不是瞧見幾個穿著一樣衣服的壞蛋了？”

  小男孩遲疑半刻，才點點頭，說道：“當時……我也不知道幾點鍾，但是我來到這裏的時候，見到一個……一個大叔叔，他的臉很可怕，又瞪著人——我隻在電視裏見過這樣的人，我嚇壞了。”

  “那時隻有你一個人？”老馮問道。

  小男孩咬著牙道：“其實……當時周圍都是你們這樣穿著製服的人，把這一帶都圍住了，我是通過這條密道才進來的。”

  老馮眯了眯眼。

  按照這孩子的說法，如果他是在派出所封鎖街區後.進來的，那麽這件事應該發生在“意外事件”——也就是車禍發生之後。

  “你撞見了什麽？”老馮問。

  小男孩一想起這件事，肩膀篩糠一般抖著：“我見到一輛大車……後座上爬上幾個壞蛋。”

  “壞蛋？”

  老馮眯起眼：“你為什麽會覺得他們是壞蛋？”

  “他們……他們穿著跟你很像的衣服。”小男孩吸了吸鼻子：“他們爬上車之後，車子發出很大的聲音，接著，我聽到有人慘叫。”

  “聽到?"老馮問：“你沒有瞧見嗎？”

  “當時……當時我隻聽到一聲慘叫，然後我就不敢再往那邊看了。”

  小男孩低下頭。

  老馮摸了摸男孩的腦袋，又問道：“抱歉，還讓你想起這些事——但這對我們來說很重要。”

  小男孩咬咬牙，說道：“我記得進來後看到，他滿身是血。”

  老馮咬咬牙，一把抱住小男孩：“都過去了。”

  小男孩隻是哭。

  “你真的能確定，你是在警察封鎖現場之後，才進到現場，並且目擊了車禍這個事實麽？”老馮抓住小男孩的手，等著他靜靜地平穩下來，才說。

  小男孩哭哭啼啼地抹幹臉上的淚痕，囫圇點了點頭，咬著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