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馮想了想，說：“也不能說線索就此斷了。畢竟死人也是會說話的，但問題在第二件事上。”

  趙冷咽了咽口水，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老馮吸了兩口，吹出一團白色的煙霧，焦躁的情緒才逐漸舒緩了些許。“那棟出事的別館，查到所屬人員之後，我們做了一項資產評估，最後抓出來的實際控製人。”

  老馮說：“據說，主要法人是胡氏集團的歸屬人。”

  說完，老馮吐出一大口煙霧。

  抵達死亡現場之後，天已經蒙蒙亮了，老馮接到湯隊帶來的情報，市局已經開始調查整個工廠，不過因為占地實在太大，地毯式的調查少說要用兩個鍾頭。

  沒多久，按照老馮的吩咐，看守所已經把嫌疑人盡數帶來，包括那個怪老頭在內。

  老頭很可疑。

  不過老馮這邊已經聯係到小王，他們見麵的時候，小王的臉色很是古怪。

  小王沒想到能在這遇到胡裘，又掃過一眼這男人，臉上浮現出訝異的神情。

  “他們怎麽也來了。”

  老馮沒吱聲，其實帶趙冷主要是為了判斷案情，再說他還欠人一個人情。帶胡裘來麽，老馮抽了半截煙，才說：

  “我看，胡警官應該是監守自盜。證據或許就是她自己拿的。現在她人失蹤了，這是最好的證據。”

  說“拿”，就有些客氣了。

  胡裘是她父親，又是重要證人，帶過來順理成章。

  胡裘撓了撓臉，順著手腕紅到腮幫子的臉色這時候顯得更加微妙，他看了兩名警察兩眼，忸怩說道：“要說胡家，我也的確有那麽一點交情。”

  至於細節，胡裘沒敢老實交代，老馮也沒有繼續逼問，但這個胡勝男的身份就很詭異了。

  作為被害人，老馮本職是要搜查的，可胡勝男究竟是什麽人？她是警隊的臥底？

  趙冷告訴老馮，胡勝男跟她交情不錯。趙冷實在難以接受，這個胡勝男居然會叛變。

  “也許……她隻是因為掌握著證據，被人抓走了。”趙冷推測。

  老馮沉吟片刻，說：“思路不錯，我覺得更大可能是胡勝男早就知道這個計劃，他之所以要把自己的名字和請柬寫上去，就是為了混淆視聽。”

  混淆視聽。

  老馮想到了什麽，趙冷也領會了。

  “隻要警方調查的時候，根據第一手資料就是這個邀請函，這個胡勝男甚至有可能早就知道事後屍首都會出於混亂狀態，究竟死傷存亡有多少人，估計警方都查不出來，到時候法理上，這個胡勝男就已經死了！”

  胡裘沒想明白，趙冷也聽得一頭霧水。

  老馮解釋道：“就是說，這個胡勝男故意把自己的邀請函做了出來，並且發散出去，這樣順藤摸瓜，警方就會以為胡勝男真的參加了宴會，也死在了裏麵。”

  胡裘突然感到背後一陣惡寒。

  “你的意思是？她沒死？”他問。

  老馮點點頭，說：“我想，跟你猜的八九不離十。你之所以能恰好順手摸到這個請柬，也不是真的手快，手癢，而是這個胡勝男故意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你這個替死鬼替他赴宴。”

  胡裘嚇得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或許就在鬼門關上走過一遭。

  “這，這算個什麽說法？他不去不就完了，還要把我戴上……”胡裘哆哆嗦嗦，冷汗直下，趙冷卻說：

  “非他不可。但凡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在臨城莫名消失了，一定會受到警方的注意，唯獨東城這些無關緊要的小癟三，少了幾個也不會有人知道。”

  趙冷的推測像一把尖刀，深深傷害了這些人的自尊。

  “不過……”趙冷雖然讚同這些推論，但還是有一點，她怎麽也想不通。“如果真是這樣，假設他真的，真的提前就了解了情況，為什麽非要找一個替死鬼？即使不報警，隻要自己不去，不就好了嗎？”

  “問得好。”老馮說。“這反向證明了一件事。”

  趙冷疑惑地看向老馮。

  “這個胡勝男，很有可能就是真正的凶手，是提供給孟警官這個明麵上的凶手各式殺人手法，房子，甚至布置結構的人。”老馮說：“你們想想，孟警官是怎麽能知道十年前自己從未經曆過的事件裏的細節？”

  “怪了。”一進到這間屋子裏，趙冷就感覺到嚴重的違和感。他們抵達的“案發地點”是在西城一家高層公寓裏，公寓一共三十三層，乍看下去，在臨城已經是頗有些壯觀的高層樓盤了，但是進到事發的十七樓，趙冷卻有一種強烈的既視感。

  房間裏也就比毛坯房多了一層牆膩子而已。簡單的房間布局，偌大的屋子裏，幾乎什麽都沒有，家具也好，裝潢也好，甚至連家用的設備裝置都沒有。

  趙冷說：“我也覺得很奇怪，胡勝男為什麽會在這種地方。”

  幾人到了案發現場，胡勝男的屍體就躺在浴室到客廳的走廊邊緣，身上裹著白色的浴袍，身體並不幹淨，臉上滿是驚愕的顏色。

  胡勝男的形象就像一隻喪了氣的皮球，軟塌塌地縮在走廊的牆角邊上，趙冷蹲下身，來到這屍體跟前，用手指戳了戳，發現額頭上有一個窟窿。

  但死因卻不是疾病，而是猛烈的鈍物擊碎了他肩胛骨和背脊上的脊柱，氣管被碎片阻塞，整張臉呈現出紫紅色，宛如膨脹的氣囊。

  趙冷不是沒見過比這更可怖的死法，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一看到這詭異的房間，古怪的屍體，和這個千絲萬縷聯係的死者身份，她就一陣陣地盜汗。

  老馮把拐杖放在牆角邊緣上，彎下身，扯開了胡勝男屍體上裹得嚴嚴實實的浴袍，臉色變了。他皺皺眉頭，問：

  “身份確認了嗎？”

  趙冷點頭，剛想說些什麽。

  老馮卻站起身來，使勁搖頭：“這不是胡勝男。”

  趙冷吃了一驚，她剛想問明白是怎麽回事，老馮已經攔下來她。

  “小趙，你立刻聯係錢斌，按照我之前的吩咐組織警力，沿途找人。”老馮當機立斷。

  “找人？”趙冷眨眨眼。

  “找這個胡勝男。”老馮抽出一根煙，道：“他肯定還沒走遠。”

  盯著屍體看，老馮輕輕在厚的流油的肥大脖子上摸了摸，細軟的後頸和肩胛骨連接處，顯然是遭到了什麽猛然巨力的襲擊，導致骨頭斷裂。

  “武器找到沒有？”老馮問。

  趙冷搖搖頭，這間屋子裏幾乎什麽都沒有，也完全難有稱得上是武器的東西。

  老馮正要繼續問，趙冷卻突然想到了什麽，他說：

  “這是什麽地方，有人知道麽？”

  趙冷愣了一愣，顯然不明白，趙冷說：“我有過印象，去查物業！”

  說完，趙冷就飛快地跑了出去。

  趕到樓下的時候，一行人還是很糾結，老馮腿腳很不方便，上下樓尤為顯著。

  趙冷主動請纓，就像一隻貓一樣跑得飛快，無奈之下，其餘人隻能慢了兩步，等老馮優哉遊哉進來的時候，趙冷已經找到了物業中心。

  對此，老馮並沒有意見。他們尾隨在趙冷之後，到了物業中心。現代化的公園小區，物業大樓十分雄偉，盡管隻有三層，是一棟園林風格的小樓，但是裝修奢靡。

  這也是富人區的豪宅該有的樣子。趙冷心裏嘀咕著，趙冷已經找到前台，但是看他的樣子，跟物業已經吵了起來。

  一行人緊趕兩步，總算到了門前，誇張的旋轉玻璃門頗有些星級酒店的氣派。這時候趙冷手砸在前台的大理石桌麵上，臉色怒火轉紅，脖子根都像火烈鳥似的燒著。

  看起來趙冷沒有資格調取物業管轄的客戶.資料——別說調取了，就連前台這一關他都過不去。

  “我再說一遍，小姐，這是查案，查案，人命關天，請立刻，馬上，給我……”趙冷顯得很是急躁，但愈是這樣，前台小姐的眼光就愈是充滿了懷疑，對趙冷的態度更是鄙夷有加。

  不過她的職業素養讓她沒有動怒，反倒是壓抑住對趙冷的不滿，臉上帶著不情願的笑容，說道：“抱歉，我們涉及客戶的資料，必須是經理親自許可，才能查閱。”

  這是趙冷第三次聽這句話了，從他到這裏表明來意，到一遍又一遍地重申和強調自己的目的，眼前這前台女孩卻一點沒把自己放在眼裏。

  “我不跟你說，你們經理在哪。”趙冷皺著眉頭，往物業中心的樓上張望，然而前台小姐並沒打算放行。

  “不好意思，您有預約的郵件或是短信嗎。”她問。

  趙冷抓耳撓腮，臉上都快急的冒火。

  “我，我是警察。”她上下掃了女孩一眼，說：“別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先讓我進去，跟你們經理談，我這是警察公務，搜查，管你什麽預約不預約。”

  前台小姐伸出手把趙冷攔在一邊，說：“您的警官.證明和搜查令，請出示一下，我交由行政部門之後，再給您傳達經理。”

  趙冷的眉骨這時候都猛地跳了跳，現在是幹這些事的時候嗎？她氣不打一處來，就要硬闖，身後突然傳來聲音。

  “這是證件，麻煩你通融一下，我們在辦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