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七章 計謀
作者:簪花帶酒      更新:2020-12-15 19:12      字數:3501
  琳琅還沒吭聲,對方已經瞧見了她,並熱情地出聲招呼起來:

  “琳琳,你怎麽還在這裏。”這女人不是別人,正是琳琅從小到大,撫養她,愛護她的乳娘——若蘭。隻見她把一隻手背在身後,急急忙忙到了琳琅身前,一隻手摟住她的纖腰,拍拍她的脊背,道:

  “小姐受委屈了。”

  聶清歌卻十分冷靜,他掃了一眼若蘭,問道:“前輩,花府這是?”

  若蘭機敏地抬起頭,看著聶清歌的眼光裏帶有一絲警惕,隨即變成了熱情和責難:“花府是我本家,我回家,有什麽不妥?”

  若蘭這話讓兩人吃了一驚。

  “我叫花若蘭。”見兩人不可置信的模樣,若蘭捂著嘴偷笑:“本身麽,像我這樣的作踐下人不宜用本家的姓氏,但畢竟我是在花府長大,這無可厚非。我也不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不能有個本家”

  “但花府……”琳琅吃驚的卻不是這個,她正要解釋,聶清歌給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暫時不要提這件事。

  “這麽說。”聶清歌眼光仔細打量若蘭,越發覺得這女人深不可測,又道:“若蘭前輩,還不知道花府上下的事?”

  若蘭眨眨眼,出乎意料地道:“我知道。”

  琳琅瞪大了眼珠,有點兒不可置信。

  若蘭伸出手,抓緊了琳琅的手腕,看了看聶清歌,道:“不僅知道,華府上下七十二口,連帶陽蒙跟這和尚的事,我都門兒清。”

  琳琅劇烈的抽起氣來。

  聶清歌又問道:“那麽若蘭前輩,您知道凶手是誰麽。”

  若蘭麵不改色:“自然就站在你們麵前——是我。”

  琳琅又是一驚,她再看向若蘭,這個熟悉的婦人擺出了一張令人恐懼的神情,冷漠之中滿載的肅殺之氣,幾乎讓人感到恐懼和寒冷。

  “奶,奶娘?”琳琅不可置信。

  若蘭卻笑了笑,道:“小姐,奶娘也是無奈,自幼我叫人拋棄在山穀裏,沒有人認我這個花家的私生野種,隻有你父親——也就是聖主大人不把我當成不該出世的錯誤。奶娘自小便是在聖主大人的栽培下,練就一身使毒的本領。”

  琳琅還是不敢相信。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要殺這些無辜的……”

  “無辜?”若蘭低笑兩聲,道:“他們可不無辜。放棄一個不滿月的嬰兒,順水殺人的時候,他們無辜麽?仗勢欺人,在玄武城裏狐假虎威的時候,他們無辜麽?事到如今,改旗易幟,聖主大人的洪澤波及漫天的時候,他們卻執迷不悟,還要跟所謂的正道為伍,無辜?我呸。”

  若蘭像是變了一個人,又伸出手,輕輕撫在琳琅的側顏上,柔聲道:“乖孩子,唯獨你,奶娘是把你當成孩兒。”

  琳琅卻覺得恐懼,使勁掙紮著想要抽離出來,卻發現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

  她一扭頭,見到若蘭鎖扣似的一隻手緊緊抓在自己的手腕上,使勁力氣居然也不能動其分毫,她便又驚又怕,看向聶清歌。

  “若蘭前輩,有勞你放琳琅一把。”聶清歌道。

  若蘭獰笑道:“小姐上門時候成了你的人?聖主讓下屬把小姐帶回去,什麽時候輪到你這外人指手畫腳?”

  “可你們小姐似乎不樂意回去。”聶清歌沉聲道。

  若蘭瞧著琳琅使勁的掙紮,她緊靠一隻手便鉗住了琳琅,笑道:“姑娘家愛唱反調,那也是我們的家事,公子,正所謂好狗不擋道,這件事,你管不著才是真的。”

  “人命關天,豈能兒戲?”聶清歌道:“此間眾多人的性命攸關,我聶清歌要與你在此做個了斷。”

  若蘭低笑一聲,道:“你試試?”

  話音剛落,若蘭的臉色就變了,隻見聶清歌的身影猶如鬼魅一般斜斜刺來,見不著他出劍的架勢,但是轉手便往她要害攻去。

  若蘭臉色慘白,聶清歌淡淡出手,卻有萬鈞之勢。

  她勉強避過,下一招又凶猛地刺來。

  “好小子!”她猛地叫道:“身手不賴。”她自知硬碰硬,自己不是這聶清歌的對手,於是扭身,把琳琅貼在身前,道:“自古英雄美人難過,公子何如?”

  聶清歌果然停了手。

  若蘭把琳琅要挾在手,他自己也不便出手。

  “奶娘!”琳琅驚叫。

  若蘭壓低聲音,道:“小姐,委屈你了。”

  聶清歌歎了口氣,道:“前輩,您草菅人命,就是為了讓我聶清歌身敗名裂麽?”

  若蘭笑了笑,道:“你倒沒有蠢得跌份——沒錯,老娘費這麽大功夫,無非讓你那所謂的正道人士瞧一瞧,自己的得意門徒究竟是個什麽樣的敗類——誰知道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這惡禿驢差一點兒讓我前功盡棄——嘿嘿,不瞞你說,這家夥死有餘辜。”

  聶清歌筆直看向若蘭,問道:“誰指使你?”

  若蘭一愣,臉色微微轉變,扭頭道:“沒有誰,老娘興致來了,說殺人便殺了。”

  琳琅的眼淚拚命往下湧,若蘭仍不肯鬆手。

  “這麽說,當年琳琅母親的事,也另有蹊蹺?”聶清歌又問。

  若蘭冷笑一聲,道:“她娘?那種女人,怎麽抵得上聖主!”

  “你說什麽?”琳琅眼睛瞪的滾圓,不可置信地看向若蘭。後者眼裏滿是憐惜之色,看著琳琅的目光也起了變化,她伸出手掌,在琳琅的側臉上輕輕揩了鍇,道:

  “可憐的姑娘,你還不知道把。”

  若蘭笑笑,道:“當年聖主從正道脫離,接手這偌大的紅蓮聖教,這女人本應順天而為,承聖主垂青——但她卻不識好歹,居然在聖主耳邊屢進讒言。”

  聶清歌道:“她一定是勸聖主回歸正途。”

  “正途?”若蘭啐了一口,道:“我呸,哪來的狗屁正途,老娘 把話放在這,那女人便就是不識好歹,聖主多次垂青她,這女人卻一門心思搞什麽正邪不兩立——致死的時候,還是那副討人厭的嘴臉。”

  “她為什麽會死?”聶清歌又問。

  若蘭幾近癲狂地笑了笑,道:“為什麽?她臨盆那日夜晚,這女人知道聖主垂憐她,不肯下手,便裏應外合,叫了正道人士圍殲我聖主聖教,就此一件事,便足以要了她的性命。”

  聶清歌知道若蘭話裏有話,遂道:“看來不光是這一件罪狀。”

  “哼。”若蘭挑了挑眉,道:“豈能是?她更不要命的,簡直是個女瘋子——聖主英明,一人出手,便製住了正道的奇襲,這女人自知害人不淺,居然拿初生的嬰兒——也就是小姐的性命相要挾,要聖主“棄暗投明”,我呸,她哪一點值得聖主憐愛了??”

  “於是呢?”

  聶清歌眼光逼仄,問道。

  若蘭看了一眼琳琅,見她滿臉驚愕,目光中除了呆滯,便是震怒,道:“她扭身死在我腳下的時候,聖主怒過一段時間,關了我一個月,就放我出來了——厚葬了這女人,但是我心裏很清楚,即便是我的刀子從她心裏剜出來,也能見到那顆心是黑的。”

  “……琳琅的娘,是你親手所殺。”聶清歌篤定地道。

  若蘭笑了笑,道:“她算什麽娘?她不過是正道駕馭傀儡的一個機器罷了,她沒有心,她沒有心!”不知怎的,這聲音有些淒涼,若蘭高亢的叫聲伴隨著一聲閃動的雷鳴,漫天的雨勢順著落下,落在若蘭的兩鬢上。

  隻聽到交響的一聲炸雷聲,幽藍色的閃光照在了若蘭臉上,她臉色平淡地看向自己的胸口,一把鋼針一般的匕首從她的心口穿過。

  “琳琳。”她肩膀如篩糠一樣抖著,不可置信地往後退了一步,雙手鬆開琳琅,捂住心口——血湧不止的胸口,把血水使勁往肚子裏塞回去,臉色僵硬冰冷。

  仍舊不可置信。

  琳琅也在發抖,但是眼珠裏噙滿了淚水,手上沾著若蘭的血。

  若蘭苦笑一聲,最終一點兒力氣也抽不出,一隻手勉強撐著牆,正感覺到體溫順著洶湧的血水一道流失。

  “奶娘。”琳琅一雙杏目圓睜,道:“為什麽,為什麽,我娘,她非得死麽?”

  若蘭的視線逐漸模糊,她伸出手,朝著琳琅抓去,在空中手掌胡亂揮舞,怎麽也碰不到琳琅,她發自內心地嗤笑一聲,整個人迅速地冷卻下來,披頭散發地盤腿坐下,往胸口看了看,這是陽蒙留給琳琅的銀針,內裏赫然是阻住凝血的法術。

  “後來的娘,終究抵不過血緣麽?”若蘭自知不活了,喘著粗氣,帶著絕望苦澀,一並說道。

  聶清歌掃了她一眼,道:“助紂為虐,不足道也。”

  他橫空揮劍,準備給若蘭一個痛快,後者也意識到自己的生命到這裏似乎也就走到頭了,並沒有掙紮,隻是抬抬手,道:“慢著。”

  聶清歌不動。

  若蘭抵著胸口最後一口氣,紅著眼睛,看向琳琅。

  “小姐,奶娘這人一生,至多是你爹的一把毒箭,殺人無數,死不足惜。但唯獨看著你長大,撫養你承成人,這件事奶娘從不後悔。”

  琳琅縮在聶清歌的身後,看著逐漸咽氣的若蘭,臉上表情十分複雜,內心裏不知道作何感想。

  若蘭看了她一眼,知道一時半刻,琳琅不會釋然。她歎了口氣,內湧的血水終於順著氣管湧上嘴角,她自知時日無多,道:“當年,你爹強逼你娘,不是因為他對你娘一往情深——隻是他早年跟正道結怨,之所以如今如此大陣仗跟正道一戰,也是為了早年的複仇——就包括你娘在內,也不過是他的一顆棋子。”

  若蘭咳嗽兩聲,笑道:“你爹從來也沒把你娘當做自己的愛人——就算在那女人生命終焉,下令絕殺的,仍是你爹。”

  琳琅捂著耳朵喊道:“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