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時候我娘親就死了，爹爹，當時你是不是很傷心？”琳琅突然抬頭問了一句。

  擎蒼愣了一下，琳琅身後一直沉默不語若蘭也愣了一下，她想到琳琅出生當天的場景，那些鮮血似乎還曆曆在目，想到這裏她甚至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爹爹很傷心，我跟你娘親是真心相愛的。”擎蒼聲音低沉了幾分，他低下頭轉過身子背對琳琅，似乎是真的想到了傷心事而不願意讓琳琅看到他的落寞模樣。

  琳琅聽到這句話，心裏酸澀的更加厲害了，大概是因為娘親的死所以才讓爹爹變得這樣低沉，想到這裏她動情的說道：“爹爹，琳琅一定會好好聽你的話，到時候一定會殺了那群偽君子替娘親報仇。”

  擎蒼背對琳琅，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殘忍的冷笑，但是開口卻語氣低沉，他道：“我們一定可以一起幫你娘親報仇的，是爹爹沒用，不能親手殺了他們，還要琳琅幫忙。”

  琳琅連忙搖頭，道：“這是琳琅應該做的，以後爹爹要琳琅做什麽，就隻管吩咐就好了。”

  “好，琳琅真不愧是爹爹的乖女兒，你一路趕回來也累了，去好好休息吧，爹爹也想自己靜一靜。”

  琳琅點頭離開，她拉著若蘭的手走出大殿，到了甬道才問道：“奶娘，你怎麽手這麽涼還在發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呢？”

  若蘭勉強搖了搖頭道：“可能是回來的匆忙，趕路有些累了，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琳琅不疑有他，兩人拉著手回去，但是若蘭的心中卻似乎有無窮無盡的驚濤駭浪一般，琳琅自小便是被欺騙著長大的，如今更是因為擎蒼的幾句話引導心甘情願為他做事情，可是這樣的命運對於琳琅來說是否未免太殘忍了一些？

  若蘭心中戚戚然，想到那天琳琅說的她們兩個是彼此的家人，她心中竟然第一次出現了強烈的動搖。

  回到聖教的日子簡直可以用度日如年來形容，在黑暗中唯一的慰藉就是想念外麵多姿多彩的世界，想念那一匹叫燒餅的小白馬，想念外麵認識的人，回憶與聶清歌一起看的那一場煙花，而聶清歌這個人因為分別，反而在她的腦海中更加記憶深刻起來。

  這可是她從小到大為數不多的美好回憶。

  琳琅像以往一樣沉默寡言，重新看到那幾隻黑色罐子裏的聖蟲時，她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那五隻蟲子傳遞給她的情緒波動，它們興奮並且想要靠近她。

  “聖蟲一切都好，聖女，可以將它帶走了。”看管聖蟲的黑袍女子低頭謙卑說道。

  跟之前的白霜相比，這個女人謙遜有禮貌，絲毫不敢在她麵前造次。

  琳琅微抬下巴，目光越過黑袍女人直接看向那幾隻黑色的小罐子，然後伸手將它們拿在手中揭開罐子欣賞，裏麵的蟲子隻有小拇指甲蓋大小了，全身都是油亮的血紅色，小小的眼睛看起來凶光畢露，但是看到琳琅卻是十分親近。

  “你們都睡覺吧，我帶你們出去。”琳琅說完，那五隻蟲子像是聽懂了人話一樣，竟然就此一動不動，窩在罐子裏陷入沉睡，琳琅看了看十分滿意。

  她解開腰間的一隻小小精巧紅色香囊，將五隻聖蟲全都放了進去，收起香囊轉身離開。

  在聖教整整呆了六天的時間，琳琅覺得每一天都如此難捱，若是沒有見過外麵的世界，她恐怕隻會對如今的生活習以為常，但是見了之後才知道這不見天日的生活無異於酷刑和坐牢。

  第七天的時候，擎蒼親自來送琳琅。

  “琳琅，這次出去還是一樣，要聽奶娘的話，你身上帶著聖蟲，是我聖教多年以來的心血，千萬要老顧好。”

  “知道了爹爹，琳琅知道輕重。”琳琅點頭，馬上就要再次出去了，她心中莫名覺得有些歡喜又有些沉重。

  “爹爹還是會派人暗中保護你，有什麽事情也會讓他們代為通傳，至於那個聶清歌，他事關重大，有什麽做不了決定的，隨時告訴爹爹。”

  琳琅再次認真點頭，隨後她看到擎蒼走近她，並慈祥看向她道：“琳琅，爹爹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等報完仇，爹爹陪你去看看你的娘親，她被葬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若是報了仇，我再去看她也就算是有個交代了。”

  他說著，竟然伸出雙手過來想要抱住琳琅，琳琅覺得不可思議，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和閃躲，但是下一個瞬間，那種血濃於水的親情聯係還是讓她不由得也伸出手回抱了擎蒼，這是父女二人這麽多年第一次擁抱。

  對於琳琅來說異常珍貴，她突然覺得這一次回來爹爹似乎哪裏變了，變的比以前溫和了許多，甚至會對著她笑對著她說心裏話了，這樣的變化對於琳琅來說無疑是彌足珍貴的。

  擁抱之後，琳琅心裏這麽多年對於爹爹的怨念似乎也淡了不少，畢竟血濃於水，她就這麽輕易的在心中原諒了父親。

  “爹爹，我走了你也要保重。”琳琅看著擎蒼認真說道。

  擎蒼點頭，看著琳琅一身紅衣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甬道裏，他的臉上還掛著那種虛假而又溫情的笑容。

  離開聖教之後，輾轉一天才重新回到玄武城的城樓下，這個地方對她而言熟悉而又陌生，如今已經暮色四合了，她跟若蘭一起坐在馬車中進城，駕車的是陽蒙。

  例行檢查之後她再次回到了那個小院子，玄武城中與從前的那幾天似乎沒什麽分別，但是卻讓她感到親切。

  “又回來了。”琳琅感歎了一聲，又有些歡喜的說道：“真好！”

  若蘭看她露出笑意，也忍不住道：“這幾天可把你憋壞了。”

  琳琅嘻嘻笑著，看了看緊閉的院子大門，莫名又有些失落，聶清歌說好了會等自己回來的，可是他現在沒有出現，難不成是自己之前沒說清楚，讓他以為自己明天才回來？

  懷著這種莫名的失落，陽蒙打開門，琳琅走了進去，熟悉的院落裏迎春花開放了，黃嫩的花蕊，即使在夜色中也看起來生機勃勃。

  琳琅正在看那些迎春花並用手輕輕撫摸，院子裏突然落下一個巨大的黑影，陽蒙迅速拉著琳琅後退，接著她便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總算是回來了，這幾日我每天都來看看你哪天回來，終於等到你了。”聶清歌的聲音響起的時候，琳琅突然感覺自己心中湧起了一陣巨大的欣喜。

  “我不是與你說過七日便回來嗎？”雖然心裏開心，但是琳琅表麵上卻裝作冷冷的樣子。

  “總要自己來看看才放心。”聶清歌沒有問琳琅去了哪裏，隻是挑眉看向陽蒙，說了句，“身手不錯，作為家仆有這樣的武功倒是十分難得。”

  陽蒙麵無表情，說了句，“過獎了。”

  琳琅擔心聶清歌看出來些什麽，便道：“進去聊吧，這次回來恐怕要在玄武城待很長時間。”

  聶清歌點了點頭，跟在他們三人身後一起走進去，琳琅跟七天前看起來似乎沒什麽變化。

  進了會客廳，燃起了紅色的蠟燭後，若蘭和陽蒙便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而琳琅則是與聶清歌坐下，她看向聶清歌問道：“莫非你們飄渺山的人就這麽閑，整日裏都無事可做，隻盯著我這座小院子嗎？”

  聶清歌失笑道：“倒不是無事可做，這幾日飄渺山與玄武城合作在追尋紅蓮魔教的餘孽，玄武城現在又有一些暗中作惡事件，九年前我搗毀了他們的一個窩點，現在很可能又死灰複燃了，魔教狡猾，為了百姓安寧我們不得不防。”

  “這麽多年難道都沒有辦法將魔教一網打盡？若是四大家族聯合起來去取魔教而已，恐怕你們也不放在眼中吧，還是說你們並未全力合作？”琳琅想了想意有所指的問道。

  “要想四大家族通力合作談何容易，除非正道真的被逼到了絕境，但是這麽多年來，魔教隻是暗中潛伏，而且傷害的大多都是普通人，有些正道家族本就抱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態，這些年來一直致力於追尋魔道蹤跡的，就隻有飄渺山罷了。”聶清歌說著歎息一聲。

  其實若是四大家族全力合作的話，魔教一定會被逼到絕境，而不是這麽多年一直像陰溝裏的老鼠一樣暗中壯大。

  琳琅仔細看著聶清歌的臉，突然笑道：“沒想到你會說的這樣透徹。”

  在聖教中，爹爹也說過類似的話，若是這些正道人士都沒有私心的話，他們魔教早就無以為繼了。

  “不是透徹，這本來就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實，隻不過很多人不願意承認罷了，不說這些，還沒有問問你，走的這麽多天，有沒有想起我？”聶清歌嘴角勾起滿臉溫柔笑意看著琳琅。

  “想起你？為什麽要想起你？”琳琅感覺自己有些不自在，一說到這個甚至有些不自覺的開始臉紅，她轉過臉輕哼了一聲道：“壓根沒想過，不過那天晚上的煙花確實不錯。”

  聶清歌聽了這話，臉上的笑意更盛了，道：“我這幾天時間倒是總是想起你，日思夜想，睜開眼閉上眼滿腦子都是你，或許是中了什麽毒。”

  琳琅被說的難免羞澀，斥道：“你這人說話怎麽總是沒臉沒皮，這樣的話也能隨隨便便就說出口，誰能想到課本上的十一長老，竟然是個滿嘴花言巧語的偽君子。”

  聶清歌一臉無辜，“我說的都是實話，可你不願意信我，今天既然回來了，待會要不要出去走走？玄武城的夜市你還沒有逛過，也有許多新鮮好玩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