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三章 曖昧
作者:簪花帶酒      更新:2020-12-15 19:12      字數:3366
  琳琅目瞪口呆,沒有想到聶清歌還有這樣的曆史。

  “當時確實是死了,隻不過又死而複活了,不知道是那個靈藥穀的穀主確實厲害或是怎樣,總之我又重新活過來了,活過來之後卻莫名其妙地喪失了之前的全部記憶,我對於從前的所有事情一概不記得,身邊的人也一概不認得,但是他們還是帶我回了飄渺山。”

  “那你現在能記起來了嗎?”

  聶清歌搖頭,“還是記不起來,隻是這麽多年聽其他人說了許多,便也大概知道從前的我是什麽樣子,在那之後我雖然失了記憶,飄渺山卻對我十分和善,觀察了一陣確定我並未被魔教控製,之後對我便如同對其他弟子一般,隻是因為我失了憶,許多人都不認識,從前的事情都不記得,所以問題比較多,大長老教學的時候,我會問他許多問題,惹得他不勝其煩。”

  這些事情對於琳琅來說是十分新奇的,她的記憶之中從未有過人可以這樣平等而友好的交談,除了奶娘之外,然而奶娘若蘭也同樣對自己畢恭畢敬,言語之間充滿了謙卑。

  “煩了就會罰你嗎?都會怎麽罰你?”

  “有時候是抄書,有時候是麵壁思過,還有的時候是約我去單獨談話訓斥我,但是每次單獨相處的時候訓斥都變成了教誨,他總會教我一些新的東西,而我自從傷在魔教手下之後,突然間轉了性子變的天資聰穎,後來又立了大功,所以才能夠破格提升為飄渺山的長老。”

  這段往事聽聶清歌說起來,他嘴角掛著幾分笑意,看來對他而言是十分有趣的事情,琳琅心中莫名有些羨慕。

  “那當年傷你的魔教……後來你變得強大了,是不是回去報仇了?”

  沒想到聶清歌卻搖了搖頭失笑道:“沒有報酬,當年傷我的據說是一位紅蓮魔教黑袍使,魔皂大多都穿著黑色衣服,臉又全部遮蓋著,壓根分不清誰是誰,就算我想複仇也找不到究竟是哪個,不過這麽多年飄渺山一直致力於尋找魔教的蹤跡,我也一直下山幫忙搗毀魔教的據點。”

  琳琅心中一緊,聶清歌所說的魔教就是她所在的紅蓮聖教,她一直都知道紅蓮聖教與正道之間有著不可調節之仇,所以今後若是聶清哥知道了她的身份,他們兩個會為生死仇敵,這是注定的。

  到這裏琳琅心裏莫名升起了一些難過的情緒,她抬起頭漫天的煙花仍在不斷上升,這一次煙花盛宴,想來聶清哥是花了很大心思的。

  她也說不清,為什麽自己心中會覺得難過,大概是因為今晚的煙花太美,而很可能今後兩人互為仇敵的時候又太尷尬吧。

  “那你是不是恨魔道中人?每一個都恨?若是見到了魔教中人,你會每一個都殺了嗎?”懷著異樣的情緒,琳琅突然問聶清歌。

  聶清歌心中一動,他轉頭認真看著琳琅說道:“你可知道魔主為什麽會被稱作魔教?”

  琳琅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但是此時此刻她麵對著聶清歌坦蕩磊落的眼神,確實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

  “之所以被稱作魔道,是因為他們我是無差別害人殺人,他們沒有信義,卑鄙無恥,自私殘忍,前些年的時候我聽說魔教最橫行的時候,紅蓮聖教可以隨意當街將人擄走,他們擅長用人血做邪惡的儀式,讓普通的人的身體備受折磨,或者將人的身體當作邪惡的容器,早些年間有許多駭人聽聞的事情,紅蓮魔教在民間搜刮剛出生的嬰孩,用嬰孩和剛生下孩子的產婦來製作子母蠱。”

  琳琅心中莫名抽動,她從小就在紅蓮聖教長大,對於這些秘聞自然是有所耳聞,隻是製作子母蠱的過程卻從未親眼見過,在漫天的煙火之中,她披著聶清歌的墨綠色外袍,但是依舊覺得身體發冷。

  “子母蠱……是怎麽做的?”

  她聽到自己艱難的聲音問出了一個自己早有答案的問題,子母蠱如何製作她早就有聽說,也在那陰暗地牢的外麵聽到過嬰兒可憐淒慘的啼哭聲,隻是她從來不願意去看一眼,是因為恐懼,也是因為厭惡。

  “子母蠱的製作過程十分殘忍,無非是利用母子之間舔犢情深的血脈之情,將蠱蟲的母蟲和子蟲分別放在母子身上,放夠七日,讓那蠱蟲吸食母子的血吃她們的肉,最後到了第七日,人無疑已經奄奄一息了,然後分別剖開母子的心髒,讓那蠱蟲吃他們的心頭血,這樣一來子母蠱就算是完成了,期間若是母蟲子蟲、或者母子死了一個都不算成。”

  盡管琳琅早就知道這些事情,但是從聶清歌的口中再次聽到還是覺得殘忍異常,她裹緊了身上的墨綠色外袍,你打了個哆嗦說道:“那些母子……他們可有犯什麽錯?”

  從小在聖教之中聽到這些哭聲,周圍的黑袍使或是若蘭奶娘都會告訴他:是因為這些人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所以他們應該受此懲罰,讓琳琅不要放在心上,犯錯受罰本就是天經地義的。

  但是盡管如此,琳琅內心裏依舊覺得很不舒服。

  聶清歌歎了一口氣道:“都是尋常的農家婦人罷了!她們能有什麽錯呢?孕育孩子難道能算是錯的嗎?況且新生的孩子又能有什麽錯呢?他們什麽都不知道便被無情殺害。”

  琳琅感覺自己的身體在袍子之中微微顫抖,不知道是冷的,還是聽了這些話之後內心悸動,她早就想過這個問題,一個新生兒能有什麽錯呢?

  隻是轉念一想,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當年也是母親肚子之中的一個小嬰兒罷了,母親為了生她受盡苦楚,被那些偽君子毒害之後身體日漸虛弱,但是卻拚死生了自己。

  然而自己從小身體也十分不好,得需要秘術才能夠維持生命存活至今,如果不是爹爹每年用那些鮮血為自己沐浴去毒,恐怕如今世上已沒有現在的琳琅了。

  當年的她娘親和她又有什麽錯呢?想到這裏琳琅剛剛有些軟下來的心又莫名的硬了起來。

  “看來魔教確實是該人人得而誅之,”琳琅麵無表情的看著煙花,又道:“不過我聽說你們所謂的正道人士似乎也沒有多幹淨,爾虞我詐恃強臨弱,背後裏男娼女盜殺人放火的事情也不少吧?”

  聶清歌看著琳琅平淡的表情,注意到她話裏的那句“你們正道人士”,他心中莫名一緊。

  “正道之中也有這樣的事情,我不能否認,而魔道之中也不乏本性善良但走投無路加入魔道的,這個世界很多事情並非非黑即白的,不能一葉障目一概而論,我隻知道懲惡揚善便對了,無論正道魔道,隻要做了惡意殺人害人的勾當,那本就該死。”

  琳琅聽到這句話之後,她的內心突然受到了極大的震蕩,這麽多年以來別人給她輸的想法向來都是非分即白的,然而到了聶清歌這裏,一切卻都似乎不一樣了。

  她腦子裏一下子像是跟著天空一起炸開了一朵璀璨的煙花一般,紛紛亂亂揚起一大朵五彩斑斕的煙花,然後再盛開最璀璨的時候,凋謝降落。

  “或許你說的對吧。”琳琅輕輕說了一句,像是感歎又像是釋然,她的這句話伴隨著煙花綻放,又如同煙花一樣隨風散落。

  聶清歌在她身邊定定的看著她的側臉,臉色也慢慢沉靜下來。

  一場盛大的煙花一直到快天亮的時候才結束,琳琅輕輕吐出一口氣,她在晨曦微露中看向聶清歌,道:“我該回去了。”

  聶清歌點頭,雙手將她身上披著的墨綠色袍子緊了緊,然後小心的將她橫抱起來,這一次琳琅沒有掙紮,隻是靜靜的靠在聶清歌的懷中閉上了眼睛,耳邊隻有呼呼的風聲和淩晨的蟲鳴鳥叫聲,以及聶清歌強烈有力的心跳聲。

  她莫名覺得十分安心,短暫的時間之後,她感覺到聶清歌重新停了下來,而她睜開眼睛,眼前是那片小小的普通的院落,白馬燒餅在睡夢中打哼哼,似乎依舊在美夢之中,院子裏偶爾的蟲鳴聲都沒有絲毫變化。

  曙光微微升起,琳琅抬頭看天,傅菁業的一場絢爛煙花,隻是她所做的一場美夢而已。

  “該回去了。”琳琅輕輕說著,然後聶清歌沒有停留,抱起她直接躍了下去,臨走時開的窗戶依舊開著,聶清歌溫柔的用外袍包裹她跳進窗戶放她坐在床上。

  “今晚是不是很冷?看來以後不能在深更半夜帶你出去了,除非天暖和一些。”聶清歌的聲音溫柔。

  琳琅不置可否,她放下身上披著的外袍,遞給聶清歌說道:“你這虛偽的人,都帶過了才說這樣的話。”

  聶清歌輕笑一聲,接過外袍利落披上,隨後跟琳琅道別:“你抓緊時間睡一會兒,今天若是想賴床的話,就好好賴床,我今天就不來煩你了。”

  琳琅點了點頭,而聶清歌獨自翻窗出去,臨走之前還貼心的將她的窗戶關好,窗外的小馬駒燒餅此時在晨曦微露之中打了個噴嚏,搖頭晃腦地醒來,看到房廊上越過的黑影,驚異的瞪大了眼睛。

  聶清歌走了之後,琳琅獨自躺在床上,但是卻久久的睡不著,她將紅色長鞭放在枕邊,翻來覆去想著今夜的那場盛世煙花,驚豔的一幕幕竟然都讓他覺得無比回味。

  禦劍飛行時在聶清歌的懷中摟著他的脖子尖叫,耳邊吹過的風和林間飛鳥的鳴叫聲,聶清歌的心跳聲,都讓她回想起來不由得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