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還好她心裏還有點逼數，沒真將自己當男人，果然麵具戴久了會習慣，天後作為一隻妖，卻勉強自己混入天界成為天後，幾千年來何嚐不是痛苦的帶著麵具呢？

  “都會好起來的，努力了這麽久，也該守得雲開見月明了！”洛雨涵看著慕離認真說道。

  看著兩人惺惺相惜互相打氣，阿媚仙子的笑意變得有些苦澀，幾千年來她也曾期盼過一生一世一雙人，如同他們二人一樣甘苦同度，隻是終究隻是願望罷了。

  她心中有一個人的身影總是揮之不去，她也從沒想過要忘了那個人，雖然幾千年來形單影隻，但是卻也並不自哀。

  ……

  天牢陰冷而黑暗，白日裏有阿媚仙子幫忙療傷，天後的痛苦倒是減輕了不少，隻是她現在癱坐在冰冷的地上，仍是懶於為自己療傷，她睜大眼睛盯著黑暗，但黑暗中卻空無一物，這裏沒有聲音也沒有人。

  她不想療傷，也不想自殺，隻是靜靜的坐著，心中如同一潭沒有波瀾的死水，甚至造成她今日局麵的象征著妖的九條火紅尾巴和嘴角尖尖的小牙齒她都未曾收回去。

  不知癱坐了多久，她聽到沉穩而規律的腳步聲停在了天牢外麵，那腳步聲久久佇立不動，天後也同樣一動不動，連眼神都沒有絲毫變化。

  “你……”

  “你回去吧。”

  兩人同時開口，這天牢密不透風，也無法從裏麵看到外麵的情況，但天後對於外麵站的人究竟是誰一清二楚，她對於他的腳步聲早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你恨我嗎？”天帝聲音很輕，輕的天後幾乎差點聽不到。

  天牢裏麵一片寂靜，沒有人回答，恨或不恨或許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這也本是她的宿命，幾千年裏無數個夜晚被噩夢驚醒，總是戰戰兢兢擔心自己的身份被發現，擔驚受怕了幾千年，曾經的夢如今竟然成了真，她反倒釋然了。

  “你回去吧。”

  天牢中還是重複那句話，說完之後便不打算再說其他的話，天牢外麵也沉默了許久，半晌，天帝低聲道：“阿狸，對不起。”

  沒有人回答，也沒有人說話，但是天帝卻敏銳的知道裏麵的人還安然無恙，隻是不想回答他而已。

  他在外麵站了許久也沒有等到任何聲音，這才緩步離開，隻是離開的腳步卻沉重而緩慢，像一個遲暮的老人一般。

  待到那腳步聲完全消失，天後才眨了眨眼睛，眼中淚珠大顆滾下，可她卻裂開有著小小尖牙的嘴唇開始笑了起來，苦澀的眼淚全都進入嘴裏。

  這句對不起，終究是來的來遲了，她無法原諒，也做不到原諒，自己幾千年的心甘情願，終究是錯付了，她還是做不好一個真正的人。

  她雙臂抱著自己無聲痛哭，若她隻是昆侖仙山的一隻自由自在的小小狐狸，若她不走出昆侖仙山該有多好……隻是有生之年，再也無法回去了。

  恨或不恨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她慢慢止住眼淚，明日萬仙台……既然是以天後身份而死，那便堂堂正正赴死！

  天界，萬仙台。

  說是萬仙台，但是世界上卻是群仙墓，自然隕落的神官墓都被立在這裏，巨大的場地顯得莊嚴而肅穆，而在天魔大戰之中隕落，遺體無法回到天界的那些神官，也在此被設立了衣冠塚，隻是無一例外，每個高大的灰色墓碑之上，都隻有紅的刺目的名字，生平簡介全都為空，甚至這名字也不是自己的原名，而是在天界的神位。

  這樣一來，若是有後續飛升同等神位的神官被埋葬在此處，就會出現相同的墓碑，洛雨涵有些不理解為何會如此。

  而群仙墓前方則是有一個圓台，這便是萬仙台，萬仙台上麵有一根衝天而起大約三人合抱粗、雕刻著繁複花紋的柱子，柱子上麵則是捆綁著黑色的粗大鐵鏈，這便是雷刑柱了。

  雷刑柱後有群仙墓肅穆之氣鎮壓，前有天界所有神官仙氣為氣增勢，將人綁上之後，再有天界十位神官合力召喚天雷來懲罰受刑之人。

  阿媚仙子就在洛雨涵身邊，群仙全都肅立在圓台前方，密密麻麻，洛雨涵大略看了一下，群仙大會之上來過的神官此事已經都到了場。

  前方是一眼看不到頭的群仙墓，密密麻麻的墓碑和鮮紅的字令人心頭震驚，中間則是讓人望而生的雷刑柱，昨晚洛雨涵又跟阿媚仙子了解過，這雷刑柱並非隻是用來處罰天帝天後的，而是天界犯了大錯的神官都會在雷刑柱上受罰。

  萬仙齊聚的場麵，上次歡聚一堂推杯換盞，如今卻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靜默站著，寂靜的比麵前群仙墓還猶有過之，高台之上空無一人，所有人都在等待，洛雨涵也同樣在耐心等。

  悠揚的號角響了三聲，有一身黑衣紅色滾邊穿著頗為正式的神官上了高台，洛雨涵認出來，此人便是上次在群仙大會上那個見風使舵的抽簽神官，隻是上一次他的狀態卻與這次完全不同。

  神官手中拿著一卷黑色的卷軸，上台之後不慌不忙的先看了群仙一眼，他背對群仙墓麵對群仙，不知道是不是見慣了這樣的大場麵，此刻竟然絲毫不見失措。

  號角聲餘韻完全停下，神官伸手展開卷軸，對著卷軸上的字念道：

  “茲有九尾天狐，混入天界褻瀆神職，欺上瞞下四千八百又三十二年，如今雖在萬仙台受刑，但雷刑後當灰飛煙滅，不入群仙墓，原立仙墓也即刻銷毀。”

  他頓了一頓，群仙依舊寂靜，仿佛在吊唁一般，洛雨涵也被弄的莫名緊張，想咳嗽一聲清清嗓子都有些不好意思，那神官停下之後，洛雨涵這才注意到周圍神官眼睛都望向了萬仙台後的群仙墓，前方有兩個略微高大一些的仙墓，上麵鮮紅的大字寫著天帝天後，其實天後的那尊隨即被一道天雷劈中，就此碎裂開來。

  洛雨涵看的嘴角抽搐，萬萬想不到這仙還沒死呢墓就先立上了。

  “還沒死呢仙墓先有了，是怕死了在這沒位置提前占位子嗎？”洛雨涵這樣想著，竟然就不由自主的吐槽出聲了，此話一出，她感覺到周圍頓時有無數目光都朝她看了過來，連忙噤聲。

  慕離在她身邊扯了扯她的衣袖，又伸手偷偷捏了捏她的手指，心中實在是有些忍俊不禁，若是平日裏，她必然細心謹慎，斷然不會犯這樣的錯誤，隻是今日不同往日，她心中必然也緊張，可能隻是在想些輕鬆的事情轉移注意力。

  好在洛雨涵剛才說的還算小聲，並沒有引起太大的騷動，等到群仙的眼神移開之後，她這才鬆了一口氣，也同樣用手指勾了勾慕離的手指，心中繼續暗自吐槽，她說的一點都沒錯，人還沒死的時候急著立碑占位置，人真要死了，反而把人家的墓給炸了……

  這簡直就是迷惑行為。

  天後墓碑裂開之後，隨即便化為飛灰，那神官見狀重新拿起手中的卷軸，繼續念道：“九尾天狐罪孽深重，本應受雷刑四千八百三十二道，如今減免為一千道，今日行刑，萬仙觀刑，並由天帝、財神監督，帶九尾天狐！”

  神官說罷，也不多留，便自行退到了萬仙台邊上，兩個白色輕甲天兵押著天後上台，而天後一身明黃色華服，卻全然沒有了昨日的狼狽，她眼神冷淡，似乎是在看著台下群仙，卻又似乎什麽都沒看。

  洛雨涵見她妝發一絲不苟，恐怕是想體麵受刑死去，隻是一千道天雷非同凡響，普通神仙幾十道天雷恐怕已經是極限，若是一千道天雷，恐怕還沒完全落下，天後就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下了。

  天帝緩步走上萬仙台，偌大的高台之上，兩道明黃色的身影看起來頗為諷刺，兩人攜手幾千年，但是如今雖都在高台之上，一人仍舊高高在上，另一人雖為階下囚，即將受到天雷之刑。

  天後沒有向那邊多看一眼，她已經心如死灰，幾千年來的執念和哀怨癡纏都已經煙消雲散，如今隻想給自己一個解脫。

  如今她仍然華服在身，但是待會道道天雷落下，她恐怕就會現出原形，比昨日還要狼狽數倍，身上的華服都將被撕成碎片，不過此刻她卻仍舊下巴微抬，至少為自己保留最後一絲自尊。

  “既然九尾妖狐已經押上來了，還不捆上刑柱？”一身紅衣的財神飄然上台，神色風輕雲淡，說出的話也仿佛在討論吃飯喝水一般普通的小事。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天帝看到財神上台，自是冷哼了一聲，不過還是吩咐下去：“將九尾天狐綁上刑柱！”

  兩位天兵也不多言，應聲之後便將天後壓在粗大的刑柱上，鐵鏈嘩啦啦的被解下來，然後層層疊疊的捆在天後的身上，她徹底被捆成了一個鐵粽子，隻露出秀美的頭顱和明黃色華服的衣角。

  “行刑神官何在？”天帝神色冷峻，盡量不去看刑柱上此時一言不發的天後，但是隨著鐵鏈嘩啦啦的響動，他的手卻在袖子中捏緊，甚至微微顫抖起來。

  “在！”

  十位身穿黑色鎧甲的神官應聲飛上台來，在刑柱兩邊各自五個站開，黑色的鎧甲甚至連整張臉都擋住了，隻留下冷漠的黑色眼睛。

  “行刑者、督刑者、觀刑者皆已到場，九尾天狐罪大惡極，將受千道天雷灰飛煙滅，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