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後又用力抱了抱天帝，使勁嗅了嗅他身上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味道，然後慢慢推開天帝的胸膛，天帝並未重新抱住她，隻是沉默低頭看她。

  在推開天帝的時候，天後頭上的珠釵掉在地上，摔成兩截，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天帝溫柔的聲音就在耳畔：“若我沒記錯的話，這是你我初識我送你的珠釵，這珠釵並不算好，沒想到如今你還保存著，隻是遺憾碎掉了，不過我會重新送你更好的。”

  天後淒慘一笑：“好，那我等你送我更好的。”

  隨後毅然決然的後退兩步，擦幹臉上的所有淚痕，盈盈跪下，衝著天帝便是一拜，她本來一絲不苟的發絲因為掉了珠釵而有些微微散亂，此時又以額頭觸地，頭發散亂的更加厲害了，一身明黃的華貴衣服鋪了一地，寬大的衣袖也遮住了她顫抖而蒼白的雙手。

  “九尾天狐阿狸冒用神官身份，並瞞天過海坐上天後位置，皆因自己私心愛上天帝，並且貪戀榮華富貴，所以才做出此等天理難容之事，如今事情敗露，理當九死謝罪，一切皆是我自己所為，與天帝沒有任何牽連，如今我也甘願受罰，隻求不連累他人。”

  天帝佇立在跪著的天後麵前，半晌歎了一句：“你這又是何必呢，你我本是夫妻，本該同氣連枝才是。”

  天後看著麵前明黃色的靴子慢慢走近，停在自己麵前，他分明近在咫尺，但是卻讓自己感覺遠在雲端，天後伏在地上額頭觸地，不去看那明黃的靴子，閉上眼睛，兩行熱淚終究是滾滾而下。

  “妖終究是妖，縱然我瞞天過海幾千年，也還是妖，這些年你從未計較我是妖的身份，讓我成為天界的天後，無盡榮寵我已心滿意足，如今事情敗露，我也不願牽連你，還請天帝成全！”

  天後仍舊跪在地上，明黃的華貴衣服此時卻沒有往常的高貴典雅，她高傲卻又狼狽，蒼白的嘴唇也隨著說話不斷微微顫抖。

  天帝蹲下身子，明黃的長袍蓋住了自己的靴子，他伸手扶起以頭觸地的天後，兩人一跪一蹲，但眼神卻是平視，天帝眼中仍是深情款款，他伸手將天後臉頰邊上有些散亂的發絲挽到耳後，輕輕歎道：“你果然太了解我了，我想要怎樣，想要你做什麽，你心中全都一清二楚，隻是你還是願意配合我，看到你這樣……我心中隻有痛楚，幾千年的天界夫妻，你我雖不說如膠似漆，卻也相敬如賓，若非萬不得已，你知道的，我從來不願意失去你。”

  天後木然的看著天帝深情的眼神，但是他說出的話卻如同最尖銳的刀子一樣紮在自己的心上，他分明是知道自己會如何選擇，自己此生最愛的人便是他，縱然是他需要自己去赴湯蹈火，那自己也心甘情願。

  隻是天後還是忍不住心髒抽痛，幾千年來難得的溫柔，竟然是柔情蜜意讓自己去死，她太了解天帝了，所以也同樣知道他說出那些話的目的究竟為何，隻是讓自己更加無怨無悔的維護他，一個被愛情蒙蔽雙眼的女子，根本無法冷靜思考這樣究竟值不值得，況且幾千年來陪在他身邊……總是愛的如此卑微，她也有些累了。

  為了他去死，這樣的結局似乎也很不錯。

  況且，這幾千年的時間裏，他總有機會把自己這個“把柄”以各種合適的理由處理掉，但是他沒有對自己動手，如今被人揭穿迫不得已，才會選擇犧牲自己。

  知曉自己是妖，卻仍然讓自己當他的天後，他應該是愛自己的……不，一定是愛自己的，若是不愛自己，又怎會為自己做到如此程度呢？隻是他終究是更愛自己一些，生死抉擇麵前他也隻是選擇了自己而已，他沒有什麽錯。

  錯就錯在……自己從一開始就不該癡心妄想，妖就是妖，人就是人，縱然她換上了一身人的皮，可她說到底還是一隻妖，妖本就不該貪戀紅塵繁華和愛情，就算她幾千年來在天界小心翼翼從未行差踏錯，事情敗露之後，所有神仙知曉自己是妖，也一樣會對自己喊打喊殺。

  “我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麵的時候，你尚且在昆侖仙山，九尾天狐作為仙獸，當時卻幾乎已經滅絕了，你是最後一隻九尾天狐，在昆侖仙山之中也是最強大的存在，可是你……我初次見你之時，你還是毛茸茸的九尾紅狐狸，看到我重傷落在昆侖仙山，卻隻是滿眼的焦急和迷惑，像一個孩子一樣。”

  天帝看著天後蒼白的臉，眼中卻出現了追憶的神色，他的眼神越過天後似乎看向了很遙遠的地方，那裏常年四季如春，所有的動物都成了精怪，就連普普通通的一棵大樹也能口吐人言，那裏與世無爭，平和寧靜，他似乎看到了蒼莽的山林，和從山林中衝天而起的紅色狐狸，那狐狸瞪著一雙清澈而疑惑的大眼睛，盯著天上掉下來的不明飛行物，驚聲尖叫。

  天後看著天帝的眼神慢慢變得溫柔，知曉他恐怕是在回憶兩人初識的時候，她也淪陷在那溫柔的眼神中，看著天帝柔和俊朗的臉頰，想到初見之時。

  昆侖仙山全是妖怪，向來與世無爭，很久很久之前，天界有始祖仙官擔心昆侖仙山有妖精出去作祟為禍人間，但那仙官卻又心懷善意，便做了簡單的結界讓所有妖精隻能在昆侖仙山中生老病死，裏麵的妖怪倒也怡然自樂，縱然有強大的妖怪，也很少有恃強淩弱的。

  而九尾天狐一族也世代生活在昆侖仙山中，它是其中最強大的妖怪，能力足以破開結界出來，甚至比之天界神官也毫不遜色，但是它們生性溫和懶散，不喜歡四處亂跑也與世無爭，所以同樣安安靜靜的生活在昆侖仙山中。

  昆侖仙山如同仙境一般，但卻獨立於天界存在，而九尾天狐因為生性懶散，所以甚至連繁衍生息都懶得，一族到最後隻剩下一個小獨苗，但是九尾天狐一族卻認為這便是族人的宿命，順其自然便好。

  九尾天狐阿狸無憂無慮而又懶散的在昆侖仙山生活了許多年，整座昆侖仙山的精怪全都知曉她，並且都樂意與她成為朋友，妖怪天性單純善良，況且昆侖仙山沒有外界幹擾，神官向來也不屑於與妖怪為伍，所以阿狸也養的一副懶散溫和的性子。

  直到有一天，一個黑影從天而降，眼看著就要砸到昆侖仙山，阿狸作為昆侖仙山中最強大的妖怪，自然不能坐視不理，她拖著九條火紅的毛絨大尾巴衝天而起，嘴裏嘟囔著：“這是什麽東西？怎麽會掉下來？就算不會砸到小動物，砸到花花草草也不行啊！”

  說罷便衝向那個黑影，近了才發現那竟是一個人，口角和胸膛都在不斷往外流血，一身黑衣幾乎要被鮮血浸透了，看起來狼狽而又淒慘，阿狸被嚇了一跳，她可從未見過這樣的陣勢，不過通過祖輩的描述，她知道這應該是一個天界的神官。

  “這是怎麽了？”阿狸不習慣幻化人形，仍是狐狸的模樣，她張口叼住那人的衣角，總算讓他下落的勢頭緩了一緩，但是那人雖然傷痕累累，一雙如同星子般的眼睛卻依舊明亮，他扯動嘴角用虛弱的聲音調侃道：“小狐狸……你可否用爪子？牙齒咬到我的肩膀了。”

  阿狸大吃一驚，她以為這人已經快不行了，沒想到還在好端端的說話，還說自己咬痛了他，阿狸又羞又窘，急忙鬆了口，但那人卻在自己鬆口之間繼續下落，阿狸無奈間，隻好伸出爪子撈住他，一人一狐才得以安全下落。

  落到昆侖仙山的林子中後，所有的妖精都大為震驚，紛紛趕過來看熱鬧，隻是阿狸作為仙山最厲害的妖怪，卻是吩咐那些妖怪先離開，雖然戀戀不舍，但是小妖怪們卻很聽她的話。

  “你是神官嗎？你好像受傷了，是不是快要死了？”阿狸睜著好奇的大眼睛看著一身是血的黑衣男子問道。

  男子咳嗽了兩聲，咳出的卻全都是血沫，讓阿狸看的膽戰心驚，生怕他立馬死在自己麵前，這人也不知道是什麽來頭，從天而降，眼看著就快要死了，但是這可不關昆侖仙山這些妖怪的事情，天界若是怪罪下來，那……那就由她一個人承擔好了，所以她才讓那些小妖怪全都離開。

  “放心，死不了，天界神官哪有那麽容易死，我隻是受了些重傷，恰好飛到此處不行了，歇息一下會好起來的，小狐狸，你是九尾天狐一族的？”男子調笑著說道。

  看他還有功夫跟自己說笑，阿狸雖然看他滿身是傷，但是卻也不太擔心了，便點了點小腦袋回答道：“對啊，我是九尾天狐一族的，不過我們一族隻剩下我一個了，你是天界神官？你怎麽受了這麽重的傷？”

  男子歎了一口氣道：“昆侖仙山獨立於天界，所有妖怪都不諳世事，尚且不知道魔族如今入侵天界，我便是在跟魔族作戰時受了重傷，不過你們不用擔心，天界尚且能抵禦。”

  阿狸露出驚駭的表情，歪著小腦袋問道：“魔族是什麽東西？很可怕嗎？我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你是厲害的神官嗎？怎麽就連你也打不過魔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