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麽？”桃花重新說了一遍，嗓音帶著濃烈的滾燙，漆黑的雙眸像是要著起火來，一不注意便要燒掉蓮華。

  “是道韻，”蓮華認真地看著桃花，“法則之上，是道韻。”

  桃花滿意地吸口氣，霎時間感覺整個胸腔都是道韻的美好味道，盡管渾身千瘡百孔，如被碎身萬段，卻更能令她體會這股力量的妙處。

  眼下，這股力量正在努力地妨礙她的血肉愈合，摧毀她的生機，如軟刀子割肉般慵鈍地侵入經脈骨骼，摧枯拉朽的將桃花扯入萬劫不複。

  桃花已經如瀕死的河魚一般，呼吸短促，雙目失神，隻瘦弱的身軀顫顫巍巍立在風中，卻始終落不下去。

  她的嘴角仍噙著一抹瘋狂的笑意，看上去有些神癡，又有些勢在必得的意味。

  遠處的蓮花山弟子自然看不到那麽仔細，他們隻見陣法潰散，少女渾身浴血搖搖欲墜的樣子，知道宗主贏了。

  這場戲看的無疑是不爽快的，隻因陣法擋住了所有的視線，甫一消失便見桃花落敗了，心覺沒趣。

  可卻無一人收回自己的視線，隻因宗主未離，那少女仍未咽氣。

  前去遣送女子的弟子們都回來了，苦楠受屈的消息傳遍了蓮花山。能夠單槍匹馬闖入蓮花山挑事，抽的還是宗中人人厭惡的苦楠，他們對這女子並未有太多的惡意，隻覺得她赤誠無比。

  且腦子缺根筋。

  說話間蓮華手中又多出一抹水蓮，水色氤氳，通透靈秀，儼然是含有道韻的那株。

  絲絲水氣自蓮花山各處蒸騰散發出來，凝作更透明的細絲蛛網般注入水蓮。一時間水汽漫漫然如雨如霧，蓮花山宛若倒扣在平地上的人間仙境，翠意滔天，水風怡人。

  彌漫在各處的靈氣仿若沾染了凡塵，昏昏沉混在水風裏，呼吸時有如進補了小補靈丹，令人心曠神怡。

  眾弟子紛紛調息凝神，不想放過這大好機會。

  連桃花都心覺浸到了靈泉裏，渾身舒服得緊。

  一雙眼睛重新恢複了些許神采，桃花專心地看著蓮華手上的水蓮，這次的感覺更加強烈了，想來是道韻的力量更加濃厚了罷。

  她是想要得到道韻，可也不想撐死。為了沒有得到的東西而死掉，實在太傻了。

  蓮華看桃花仿若恢複了理智，不由得又高看桃花一眼，臨死前這般淡定，心胸已非常人能比了。

  看著桃花生機未絕的模樣他便知曉此人是不會如此輕易的死掉了，雖不知此人為何會有如此強大的生機，但既然選擇了挑戰，便應當承受這個後果。

  否則蓮花山的顏麵何存，宗主的顏麵何存！

  看著殺意凜凜的宗主，曆豐目光閃爍，感慨萬千，師兄已經極少如此認真了。

  此女……曆豐轉頭看了眼自己的親傳弟子，選道侶的眼光真是不錯啊，一眼便帶回了一個極品，沒把你打死算你走運。

  曆豐沒有錯過令熟眼中一閃而過的憐惜，他歎口氣道，“什麽時候你也能如這女子這般出息便好了，為師死而無憾。”

  令熟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隻聽到了字麵上的意思，連忙心不在焉道，“倘若師父罔死，弟子定然舍命複仇！”

  “啊——”

  令熟捂著腦袋不解地看著吹胡子瞪眼的曆豐，馬上反應了過來，“不是！師父，弟子自然是希望您長生不老的……”

  “混蛋玩意兒。”曆豐恨鐵不成鋼的呲呲牙，這徒弟平時看著挺成器，怎麽忽然間好像成了個弱智呢。

  他歎口氣望向桃花那方，“她是活不成了。”

  “師父，若您是宗主便好了。”令熟也歎口氣。

  “我長老的身份是不配做你師父了。”

  “師父！您怎麽能這般想！”令熟也為自己的口不擇言感到十分懊惱，今天這是怎麽了！

  他看著桃花脆弱不堪的身影暗暗心疼，這可是他第一個喜歡的女子。

  水風陣陣，林葉簌簌，整個蓮花山都靜的異常。

  青陽宛若透不過這張似幻而真的水幕，隻將蓮花山當作一株瑰麗雍容的青蓮，雨露滾珠般在其上奔滾不住，凝結出一顆燦若太陽的蓮胎。

  眾人衣衫飄搖，心神晃動，看著蓮華手心水蓮激動不已，這便是道韻，蓮花山屹立於朱雀的根本。

  成了。

  蓮華抬眼看桃花，“怎樣，小友還不肯告訴老朽名字嗎？”

  “桃花，缺心道人。”

  蓮華一愣，很快相信了桃花，“缺心非是無心，太上忘情心無所依，無懼無畏便無掛無礙，道心無阻。”

  “小友走得可是無情道？”

  桃花也愣了，原來這名字有這般由頭，她很快想清楚黃離遠的尿性搖了搖頭，“師父覺得咱缺心眼，故此得名。”

  “……”蓮華抿抿嘴，捋捋胡子，“好，我自會為小友立下墓碑，送上一程。”

  “不必，”桃花腳下法則波動，很快出現一麵僅供一人休憩的精簡小陣，小陣僅磨盤大小，青紫紋路交加，衍變迅速，氣息收斂，絲毫沒了方才那方陣法的張揚放肆。

  桃花毫不猶豫地盤腿坐下，與此同時陣光大起，徹底將桃花掩映其中。

  “……”這是想再戰？蓮華眯起眼，竟沒想到此人還有再起陣的力氣，果真是……妖孽。

  況且，說話的功夫不過一息便另起一陣…此等本事豈非生機強大了得，這足以見其神識之強大，魂體之凝實。

  法則之力，陣法天才，生機強大……蓮華不由得可惜，可惜此人並非蓮花山的弟子。

  閃念間，水蓮已經在空中緩緩旋轉，陽光下蕩漾著一圈聖潔的光輝，哪怕再純潔的美物怕都要在這株強大又聖潔的水蓮麵前底下高傲的頭顱。

  桃花的陣法仍然在一刻不停地衍化著，青紫色的陣紋在婷婷水風的吹拂之下晃動不已卻又不破不損，宛若一層輕薄的紗帳，細如發絲的紋路在其中蜿蜒流動，似乎也與這方天地起了某種共鳴。

  風來便動，水來便流，好似在柔與剛之間，山與水之中感知到了某些玄妙的頻率，比之鋒利不催的法則，又多了一些變化。

  方才她已有所體悟了。

  蓮華明白了這一點。

  “天地化一。”兩指並作心劍，水蓮又發出陣陣更加強烈的炫光，此刻的水蓮不再內斂含蓄，而像是散發著濃鬱道韻的攻擊力十足的法寶了。

  蓮花山四方的河流暗井忽然嘩啦啦顫動起來，水花迸濺，波紋搖曳。株株林木草葉撲簌簌搖動起來，櫳翠的綠意仿若要透出本體，化歸天地。

  甚至水元素的法寶、靈石也叮叮當當顫動起來，迫切地想要追隨這股強大的水則氣息。

  很快，一股幽幽的蓮香彌漫在蓮花山上空，使得幾位長老皆是一驚。

  宗主又進悟了，聖蓮被催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