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靜靜地等待著，像是一個經驗豐富的獵人，他懂得什麽時候出手，更懂得耐心的等待蟄伏。

  他的眼睛像口幽深的古井，冰涼的氣息從中緩緩溢出，涼絲絲地將桃花縈繞其中。

  隻要桃花有了自毀的前兆，他便能搶先一步奪回這條性命。

  灰雲穿月，又被涼風穿成絮狀。這般似遮非遮的雲幕，將月色分割成線，隻將光明投射在一小塊一小塊被灰雲庇護的花田當中。

  桃花眼睫輕顫，周身斂在不被月光寵幸的黑暗之中。身旁絲絲縷縷的氣塵仿若有所觸動，在常人不可見的區間當中快速翻滾著。

  神曲完全地匿了自己的氣息，同周遭的天地、花葉、氣塵融到了一處。

  在桃花睜開眼睛的同時，神曲已經拍向桃花的天靈蓋，隻要力度適當，她將會是一具不死不滅的肉殼。

  正當緊要時，桃花眼中一道雷芒閃過，在灰蒙蒙的天色裏，這道異光似是天外的神啟。

  又宛如凶獸降臨前的預兆。

  “哢！”

  桃花抬手抓住了神曲手臂，將他的小臂臂骨捏得哢哢作響。“想趁著天黑逼迫黃花大閨女不成？”

  桃花眨眨眼，隻覺腦袋沉塞，渾身一股黏滯笨重之感，正欲糾結，方才反應過來自己竟擋住了此人動作。

  桃花咧嘴嘿嘿一笑，手上更加用力起來。

  “滋滋！”

  神曲另隻手附著法則襲向桃花麵門，趁著桃花後仰躲避的功夫抽回了自己手臂。

  他絲毫不懷疑，若要強行抽回，手臂會被撕扯斷裂。

  這家夥，隻要一著不慎就會著了她的道。

  本以為是走火入魔，誰知隻長了力氣……好像連反應都快了。神曲眼中閃過不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桃花腦袋脹痛得難受，看著神曲神在在的傻愣模樣，不由心生煩躁，“你剛才是想殺了咱？”

  “真是個無情的男人，娘親說得沒錯，男人一旦得手便會擦屁股走人。”

  “好歹也有幾天的情分，你竟說殺便殺，半分舊情都不念！”

  桃花越說越氣，不經意間雷靈全都鑽出了身體，霎時間將桃花一身黃皮襯得青紫交加，宛若牛鬼蛇神。

  “如此無情無義之人，咱是怎麽忍到現在的，真是婦人之仁啊，婦人之仁！”

  神曲安靜地看著桃花氣的快要炸裂成兩半，有些遲疑地向後退了兩步。

  這廝已是氣息暴漲，靈台混沌，應當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可……話多至此，倒讓他很是生疑。

  為何如此多話。

  雖說言語瘋癲，但這等沒臉沒皮的話倒像是尋常。

  許是看著神曲安靜的像隻灰臉兒鵪鶉，桃花氣得沒意思，索性將周身氣息一斂，雷靈也盡數收了回去。

  她歎息著卸下疲倦，一臉的乖巧茫然，“哥哥，你是誰？”

  神曲皺了皺眉，這是修煉修傻了？

  以往也不是沒有聽聞，有些修士道心不穩，問道路上心智盡失，倒退為三歲小兒模樣。

  不過……這女人，三歲小兒？神曲自個兒都鄙視自己的想法，這種女人即便是小兒，也不是什麽乖順女娃娃。

  “這位哥哥，你是啞巴還是傻子啊？”桃花歪著腦袋揪起一縷發絲，手指頭樂此不疲地玩弄起來。

  “……”神曲看著桃花如此模樣，不由得心中起意，他眸光一閃，幹巴巴道，“傻妞，你該睡覺了。”

  “可咱不想睡啊！”桃花撅起嘴巴，四下看了看，“這是什麽鳥不拉屎的地兒，滿地狗尾巴草，沒一個能跑能跳的活肉。”

  “哥哥，餓了。”桃花摸了摸肚皮道。

  你剛吃了一隴狗尾巴草……神曲古井無波地看著桃花，看她還想耍什麽花招，“你是個傻子，傻子是不會餓的。”

  “你才傻！哥哥最傻了！”桃花像是被刺著了，她飛快地朝遠處跑去，“咱要去找吃的。”

  神曲鬼魅般擋在桃花前麵，“地下有肉，找到就是你的。”

  “真的！”桃花眼前一亮，神采奕奕地蹲下身子挖起泥來，她完全不用雷靈乃至任何外物，隻憑著自己一雙細手狗刨似的掘著泥土。

  花下一層濕泥，起初挖起來還不甚費力，待到了花根向下的地方，泥土突然變得堅硬起來，桃花的指甲很快被這層硬泥阻斷掰折了，十根指頭齊齊得流出鮮血，一點點滲入地下。

  幾乎是一瞬間，土中埋藏的種子飛快地發芽生根，迅速地生出一層密密麻麻的花草。

  桃花果決地將這些花草連根拔掉，一點不耽誤地摳挖起來，指尖上那點薄薄的皮肉很快被連續不斷的摩擦給消磨掉了，根根紫色的指骨齊茬茬冒出來，教神曲眼色一深。

  用骨頭掘土果然快得多，桃花的速度增加不少，地洞也有了一人高，她整個人埋在土中，過一會兒就要拋出被挖出來的成塊的硬泥。

  她像個孜孜不倦的困獸，絲毫沒有覺察出這種陰謀，隻為了一口肉，便如蠢獸般不顧疼痛地鑽營著。

  神曲在土坑上俯視著她，看著這口深坑越挖越大，越挖越深，直到露出堅硬的不規則的岩石。

  “都是十惡不赦的東西，都在妨礙咱！都在妨礙咱！”桃花看著石頭撓不掉，摳不斷，一拳砸了下去，“去死吧！”

  石頭應聲而斷，桃花也仿若抓住了訣竅，她反複地將破碎的石頭打斷後扔出去，眼見這坑已經有十層樓的高度了。

  桃花的身影越來越小，坑外太陽已現，明亮的光線想要照到桃花所處的坑中，卻被坑壁擋的隻剩陰影。

  神曲覺得，要讓桃花把這裏挖穿就壞事了。

  不論此人是真傻還是假傻，這件事都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對付這種小人精，試探好像也沒用。

  他俯視著桃花，淡淡道，“別挖了，裏麵沒有東西。”

  然而，桃花像是聽不見一般，仍在拚命地挖著，好像要把全身的精力都留在這個坑裏似的。

  神曲跳下洞中，“不必挖了，這裏沒有東西。”

  桃花依舊不聞不問，十分熟稔地打穿石頭，拋掉石頭。

  神曲麵色一冷，扒住桃花的腦袋就往上提，誰知桃花順勢抬起了頭，一把拉住了神曲那隻手，將他整個人都摔到了破碎的石頭上。

  “嘭！”桃花一拳打在神曲額頭，將他打得神思一滯，隨後整個人都壓在神曲身上，一隻露出骨節的手掌“噗嗤”一聲切入神曲心口，尖利的好似上好法器。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