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水般的涼意將人緊緊裹住，傷患處似乎陷入冰窟，既冰又寒，痛意反而減了許多。

  傖元平靜地看著地麵上喧囂不定的塵土，被碾作糊狀的草葉，破爛如布偶一般的桃花，臉上掛著一抹近乎超脫的釋然。

  師弟，我終究還是先你而去了。

  “我說，”傖元將兩條胳膊抻直，視死如歸地板在那處，“給老衲一個痛快罷。”

  “不就這肚子被紮了麽？”桃花有些納悶，人尚且喘著氣兒，怎麽說起胡話來了。

  “……”傖元勉強翻了個白眼，不就是肚子被紮？！他可是被捅了個對穿，早死晚死都是死，何不痛快點去了。

  紅囂饒有興致地看著桃花，“本尊也並非鐵石心腸，便送他痛快地上路。”

  話音未落，紅劍便錚然發出響動，自傖元肚中出來，朝著心髒處精準地迅疾的刺去。

  “嗤！”

  “……”傖元扭過頭看了一眼，那隻手竟把這紅劍給攔住了，看情形，隻一指便能紮入肉裏。

  有溫熱的水漬滴答到身上，似乎有幾滴掉入肩胛骨裏頭，暖融融的感覺流入四肢，教傖元想起新入金光寺時，師父給的新瓤被。

  “將軍，”傖元的眼眶有些濕意，一聲將軍喊得不得不說是情深意重。

  隻見桃花牢牢握住了紅劍，如上等法寶一般堅硬的小指手骨露出顏色，精煉的流光一閃而過，教紅囂更起了別樣的心思。

  “怪不得，煉體到了如此地步。”紅囂笑意真了幾分，“任你成長，怕是本尊都不及你。”

  “咱決定了，”桃花鄭重道，“日後最厭煩的修士，乃劍修。”

  “嗬嗬，”紅囂一個手勢，紅劍重又劃開桃花的皮肉而去，“骨頭不錯，可留下來造個法器。”

  不過……紅囂突將紅劍遁入地下，神情興奮，有若找到新玩法的頑童。

  “唔！”

  傖元痛呼一聲，未來得及抱怨被踢，便見紅劍擦肩而起，正在方才的位置。

  這桃花……還真是貼心，傖元又有些矛盾的想到。

  “滾！”桃花輕嗬，口中又噴出一捧血，教傖元來不及思考便直接滾了去，紅劍重又撲了個空，重新鑽入地底。

  “看到你如此在意這個和尚，本尊就放心了，”紅囂同桃花坐到一處，漂亮的下巴擱到桃花肩膀上，狠狠地吸了口氣，“這麽遠，你還能救得了他？”

  “小紅，”桃花說出聲來，“出來見見你的新主人。”

  “……”紅囂顯然是有些錯愕，但馬上笑得更歡，一雙狐狸眼眯成小縫兒，十分快活地看著桃花，“本尊突然改了主意，不如你也做本尊的靈寵如何？”

  “士可殺不可辱，”桃花語氣平平，並未有何起伏，不像個慷慨就義之人。

  “真軟，”紅囂一把抱住桃花，在桃花發絲之間聞了又聞，“像隻咬人的小狗。”

  “……”紅劍靜靜懸在不遠處，傖元在劫後餘生裏快速地糾結著，若說做女人也是有好處，打輸了還能保下一條命……可若要養桃花，卻不如養條狗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