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鏡台
作者:硯南歸      更新:2020-12-15 17:18      字數:5085
  “你是說, 凡間的鬼王搶走了度朔印還毀了你的香火身?一個普通的小書生竟能暗算地府判官?”

  崔判官一臉啼笑皆非,頗有一種“你小子在唬我”的感覺。但看看陸判現如今的狀態, 又由不得他不相信。

  遂將生死簿翻開查找,口中念叨,“麗澤書院的學子,左玟——嗯?怎麽找不到這個名字,你確定他叫左玟?”

  陸判道,“我去過麗澤書院,他的同窗也知道左玟,凡間考中秀才應當都是實名,不會有錯。”

  “這就怪了。”崔判官又翻一遍, 還是沒有找到左玟之名, 狐疑道, “莫非是冒認了別人名諱?”

  起身道, “罷了,本官陪你去陽間走一遭便什麽都知道了。”

  陸判先是一喜, 崔府君乃是判官之首, 掌生死簿。昔年曾給唐王添過陽壽,自然是要比他強得多。但隨後喜色又褪去不少, 擔憂道,“要不還是把鍾馗叫上?那鬱荼搶走了度朔印,怕是不好對付。”

  崔府君於鬥法也不是很擅長的。聽見陸判提議,也點頭認可了。

  眼看崔府君遣小鬼去找鍾馗, 暗自念著“左玟”“鬱荼”之名,陸判垂下的眼底終於是忍不住露出痛快得意之色。

  這一次, 還不叫他大仇得報?

  至於佛子之名, 和朱爾旦換心一事, 陸判是半句也不敢提的。

  正等待之時,卻有個陰差進來稟報,道,“秦廣王請崔府君和陸判官到鬼判殿問話。”

  聞言,陸判猶豫道,“本官如今的狀態,去見秦廣王殿下似乎不太合適……”

  便問陰差,“可知秦廣王為何傳召我等?”

  那陰差直搖頭,“小的不敢妄議閻王。”

  看看四周,又小聲補了一句,“方才有位道君到訪,不知說了什麽,秦廣王殿下看上去甚是惱怒。”

  崔府君與陸判麵麵相覷,得知閻王發火,不敢再說推辭之語,忙跟隨陰差往鬼判殿而去。

  秦廣王所掌鬼判殿,居於大海沃石外,正西黃泉黑路。

  不多時,崔府君與陸判就到了鬼判殿中。

  他二鬼都是秦廣王的老下屬,來鬼判殿的次數也多。熟門熟路的拜見了閻王,陸判原還擔心秦廣王詢問自己如今的狀態時要如何作答,不想秦廣王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什麽也沒問。

  淡漠道,“崔判,陸判,且去孽鏡台前照一照吧。”

  “孽鏡台?”兩判官皆驚。

  “孽鏡”又稱“業鏡”,善魂時不必去孽鏡台的,唯有惡多善少之魂,才需要照孽鏡台。隻因凡人自己所做的惡事都心知肚明,一生罪孽皆攝於心,孽鏡之下,無處躲藏。

  兩個判官對孽鏡台都是熟悉的,但從未照過。畢竟他們一入幽冥就做了官,生前也是功大於過的。

  卻是萬萬也想不到,秦廣王會讓他們來照孽鏡台。

  秦廣王做帝皇打扮,下顎有長須,滿麵威嚴。

  見他們遲疑,冷冷問,“怎麽,不願意?”

  話音中隱隱帶著逼迫的意味,“莫非還要本王親自請爾等前去?”

  今日的秦廣王態度著實奇怪。他們在其手下任職多年,也算是秦廣王的得力下屬。

  官場那一套禦下講究的是恩威並中,剛柔並濟。有些小的過失,上官也不會太計較。往往口頭敲打幾句便罷了。似今日這般嚴格,還是頭一回。

  都是官場人精,崔判官自然知道這八成是有上頭施壓。逃是逃不掉的。隻是不知,最後要拿誰開刀了。

  想通個中關竅,崔判官暗自回眸看了眼陸判,率先一步跨出。

  恭敬道,“下官不敢。下官這就去。”

  說罷,便走到孽鏡台前。

  那孽鏡台,(台高一丈,鏡大十圍,向東懸掛)。威嚴聳立。台上有書:孽鏡台前無好人。

  七個字,透出一股森冷偉正之感,叫其心中發涼。

  一立於鏡台前,鏡中便顯現出崔判官這些年所犯過失。

  需知人無完人,聖人也不是完美無缺。崔判官這麽多年不可能什麽過錯都沒有。

  但幸好他一向謹慎,不敢濫用職權。雖有小過,但還在可控範圍之內。

  照過以後,回到秦廣王跟前。

  便聽秦廣王頷首道,“依此過失,罰你十年香火功德,可認否?”

  崔判官心裏一鬆,連忙低頭應承。表示自己沒意見。

  而後秦廣王看向陸判,語氣再度變得極其冷漠了。“你還不去?”

  已經走到秦廣王身側站立的崔判官不動聲色揚了揚眉。

  見陸判站在那處,雙腿打顫。那緊張的樣子,若還是人身,隻怕得汗濕了衣裳。

  他這些年對陸判的行事也有些耳聞。

  隻因二十多年前度朔山之靈出走,不知去向。度朔山上鎮壓著萬鬼妖魔,神荼鬱壘鎮守鬼門,漸漸力有不逮。

  陰府便遣陸判往凡間,捉各地鬼王到度朔山鎮門。

  陸判掌了度朔之印,又時常來往陰陽兩界。因權力變大,本來就傲慢不拘的性子,日益驕固。時不時就有些以凡人取樂,罔顧陰陽法則的行為。

  這些事,不僅崔府君知道,秦廣王應當也聽說過一二。

  不過有度朔山的事擋在前麵,暗捕鬼王之事不能聲響。所謂一事不煩二主,故而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做處理。

  如今看這情況,是要拿陸判開刀了?

  那陸判語聲打顫,“秦廣王殿下容稟,下官這些年兢兢業業,不敢有一日懈怠……”

  秦廣王麵無表情打斷了陸判,冷漠道,“既然陸判不肯,崔府君,你去幫他一把吧。”

  “是。”

  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雖說共事多年,到關鍵時刻,多少交情也沒有保自己重要。

  崔府君應了諾,毫不留情地揮出一道法力,架著陸判去了孽鏡台前。

  孽鏡台上,所做惡事皆無處掩藏。陸判因為各自喜好,就敢給朱爾旦換心,又答應給其妻子換頭。自然不會是第一次。

  以其藐視凡人的德行,以往幹涉陽間之人,違反陰陽法則的事也沒少做。

  如今一一顯現出來,就連崔府君看了都不免咋舌。

  秦廣王亦是勃然大怒的模樣,嗬斥道,“大膽陸判,罔顧人命,違背陰陽法則。你眼中可還有法度嗎!”

  而自知不妙的陸判也膝蓋一軟,跪倒在孽鏡台前。

  “下官有罪,求殿下開恩……”

  秦廣王沒有理睬陸判的求饒,書寫敕令,加蓋寶印。往陸判身上一扔。

  敕令生效,但見得幽光閃爍。當場便剝奪官位,去了陸判的官服。

  命令道,“身為陰司官員,罪加一等。將其批解第二殿,依兩倍罪責用刑發獄受苦。”

  兩名陰差將原來的陸判,現在的小鬼押解退下。拖出了鬼判殿,還能聽到他淒厲的呼聲,

  “殿下饒命,下官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崔府君聞得其聲,瞥見秦廣王的麵色緩和了許多,忍不住問,“殿下,陸判之事,早有……咳咳,卻不知為何今日才將其發落?”

  秦廣王歎息一聲,道,“那孽畜不知如何得罪了妙樂天尊,天尊特遣化身前來地府問責。說陰司縱官行凶,攪亂陰陽秩序。此番雖懲處了陸判,恐怕也還是不夠啊……”

  “妙樂天尊!”崔判官為之一窒,“怎麽會惹到這位大神。”

  秦廣王瞥了他一眼,手指輕敲桌簷。片刻後,吩咐道,“本王這就啟奏大帝,往後令陰司官員差役,除按舊曆考核以外。每隔十年到孽鏡台前一照善惡,再有如陸判這般違背陰陽秩序,惡大於善者,嚴懲不貸。”

  “是。”

  ———————

  再說左玟這邊,貓妖為了火腿抱著妙真的腿不鬆手。因為天色已經不早,未免貓妖繼續糾纏,妙真隻好將火腿取出給了貓妖。

  那白貓叼著與它等同大小的金華火腿,頭也不回地跑了。

  左玟遂把行李搬到隔壁顧衍之原來的屋子,將就歇了一晚。到次日裏又自費修理屋頂不提。

  卻是沒過幾日,那前日跑不見影的貓妖又在夜晚偷摸了過來。

  嗅了嗅牡丹的花枝,就再次變成了貓耳少年,扒著妙真的裙角哀求。

  “大姐姐喵~行行好,再給點火腿吧喵~”

  妙真搶過自己的花盆,一邊扯著自己的裙角,忍不住氣急敗壞,“你真的是貓妖嗎?你是狗吧!我昨日才新購過來的火腿!”

  貓耳少年眨了眨那雙無辜的綠色貓眼,開口,“汪汪!”

  妙真:……

  左玟等圍觀群眾:……

  “噗!”

  “哈哈哈哈……”

  “尊嚴呢?你身為貓妖的尊嚴呢?”

  貓耳少年把臉一橫,義正言辭,“尊嚴誠可貴,火腿味更鮮喵。為了正宗的金華火腿,尊嚴又算得了什麽喵?”

  而後再度撲向妙真,貓尾一左一右的搖擺。一眼看去,若不仔細,險些要將它錯認為狗妖。

  “大姐姐喵——施舍點火腿吧喵,一片也可喵——”

  眾女在邊上笑。顏如玉笑道,“瞧他可憐的,妙真你就賞他一片吧。”

  妙真:……

  “就一片?”

  貓耳少年瘋狂點頭,抱著尾巴賣萌。“嗯嗯,一片也可以喵~”

  妙真遂用法力削了一片給它,“拿去!快滾!”

  白貓恢複貓形,叼著火腿片,戀戀不舍地看了看剩下的大半條火腿跑了。

  臨跳出窗前,還不忘喊一句,“我一定會回來的喵~”

  “哈哈哈哈——”

  屋內除了妙真氣惱,眾人皆大笑。

  笑過了,左玟見那火腿肉色照亮,紅白分明。聞著空氣中鹹香味,忍不住也有點饞。

  小聲提議,“要不,今晚咱們也吃火腿吧?”

  眾女回想了一下貓妖的饞態,紛紛表示讚同。

  看著左郎君難得的饞樣,方才還因為貓妖生氣的妙真噗嗤一笑。恢複了往日嬌態。

  抿嘴笑道,“何需左郎提?妾身早就備好了。”

  眾人:哇哦!

  片刻後,一人捧著一碗金華火腿幹貝雞湯,滿足歎息。

  火腿肉香鹹帶甜,香而不膩。湯品色澤澄亮,鮮美至極。

  “鮮!太鮮了!”

  “怎麽今天的火腿格外好吃一些呢?”

  “大概是……因為金華貓吧。”

  “再來一碗吧大姐姐哈哈哈!”

  ……

  元宵節的假期過去,因為今年是鄉試年,麗澤書院的學子又迎來了一場考試。

  左玟白日有書院的先生講課,夜晚有顏如玉補課。別的暫且不提,應試水準在甲班卻也名列前茅。

  考試後的次日裏,左玟被叫到了啟賢閣,說是方先生找。

  這啟賢閣算是教師辦公室一樣的地方,先生們考試閱卷也在此院裏。

  跨過院門,敲門後,得了準許入內。

  左玟才驚訝的發現,除了傳喚她過來的方先生,還有呂山長也在此。

  連忙施禮,“學生見過山長,見過方先生。”

  方先生就是她入學考試時給她閱卷的那位,因這段淵源,對她一直頗為照顧。

  此刻見了左玟,也是一臉笑意。

  道,“你不用緊張,叫你前來,是有兩件事要問一問你。”

  “先生請講。”

  方先生看了眼呂山長,在其頷首後,才溫聲詢問道,“你入學已有半年,吾觀你天資聰穎,雖然五經六藝欠缺了些,然於科舉文章上頗有造詣,有翰林之風。

  卻不知你的誌願,是在治學講經,還是入仕途為官,造福一方呢?”

  對於這個問題,左玟是想都不用想就有答案。但說話還是要婉轉一些,遂恭敬答,“治學當一生為之求索,然學生年少之願,唯經世致用,造福百姓。”

  方先生聞言麵色有些古怪,又問她,“如果選擇科舉,你的火候已經足夠,但年歲尚淺。你是想今年下場,還是再壓三年?”

  左玟抿了抿唇,麵上是一片少年的意氣風發之色。

  “學生願早不願遲。”

  方先生聞言,竟是搖頭歎息,“這……唉。”

  左玟被他歎的心裏一跳,忐忑不安地問道,“先生以為不可嗎?”

  “不是不可,是……”方先生欲言又止。“罷了罷了。山長,學生認輸。”

  一直旁觀的呂山長大笑,起身拍了拍左玟的肩膀,“好個經世致用!好個蓬勃少年!”

  又捋捋胡須,對方先生道,“看來論起識人,還是老夫略勝一籌,你既然認輸,可別忘了老夫的酒。”

  方先生無奈道,“山長放心,學生回頭就給您送去。”

  左玟:……

  早知山長好酒,原來還能拿這個做賭注嗎?

  呂山長贏了美酒,高高興興地走出了啟賢閣。剩下方先生卻是對左玟說起了最後一件事。

  “三月裏蘇州府西湖邊的崇文書院邀請呂山長去交流講學,大概會持續一個月。

  崇文書院的季山長曾是朝中大員,對科舉一途極有心得。前兩年的解元便是出自崇文書院。

  此次機會難得,山長會帶二十名學子一同前往崇文書院,你有心入仕,也跟去見識見識吧。”

  左玟應了好,謝過了方先生掛念。

  走出啟賢閣後,卻忍不住小聲嘟囔,

  “崇文書院……在西湖邊嗎?早就聽說西湖美景,還不曾見過……隻是要去一個月時間,妙真小七她們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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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湖美景~三月天咧~(一寫到科舉相關內容我就是個廢物QAQ)

  在淘寶下單了金華火腿,再不嚐嚐就要饞哭了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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