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如雪垂著頭，思緒有些茫然。

  為了在知音會上算計林佳瑤，她可謂是煞費苦心，甚至連博雅軒主人這張底牌都暴露了出去，可是到頭來，卻是一場算計，一場空。

  林佳瑤沒有輸了鬥琴。

  林佳瑤也沒有因為罌粟毒發作，而情緒失控，落下一個暴躁張狂之名。

  她確實因為插花之技，扳回了一成，為洗白名聲，做好了鋪墊。

  但是，卻因為林佳瑤並沒有落入她的圈套，算計始終隻完成了一半。

  聽著底下的眾人，紛紛議論林佳瑤如何才華過人的話，她心中的嫉妒，不甘和憤恨，如潮水一般將她淹沒，讓她整個人深陷在陰暗濕滑的情緒當中。

  “江都的書香世家之中，好久都沒有出現過四藝名媛了，林佳瑤果然厲害，雖然還有許多真正的名媛，沒能來參加知音會，但是她的程度，就算和那些人一比，亦不落下乘。”

  “之前江都有許多關於她的傳聞，我還以為她真的是浪得虛名呢，沒想到她居然真是一個有才的，估計那些流言蜚語，都是有人惡意中傷她的。”

  “我從小就跟著祖母學習琴棋書畫，至今已經十載有餘，但是林佳瑤從前流落在外，跟著宋老先生學習，也不過三載有餘，便有如此成就，果然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誰讓她有一個文壇大儒的外公呢？”

  “話不能這樣說，借張楚楚之前說的話，就算有一個文壇大儒的外公，也未必能成為琴棋書畫樣樣皆精的名媛！”

  “嗬嗬，也是……有人都做了宋老先生十二年外孫女，也沒成為名媛……”

  當然，很快大家就把話題放到了趙明月的身上，畢竟她當眾邀請林佳瑤切磋琴藝，如今輸給了林佳瑤，自然也是話題的主角之一。

  “之前我覺得趙明月還挺厲害的，畢竟她長得漂亮，氣質又好，卻沒想到也隻有這點程度，四藝名媛，和二藝第一，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她方才彈的那首《霸王別姬》，剛開始還挺不錯的，隻是到了後麵，琴音淩亂，很明顯已經失了水準，也不知道她當初是怎麽得了知音會上一屆的第一的。”

  “當年趙明月奪得知音會的第一時，我曾經聽到了一些關於她的傳言，從前以為那些傳言，隻是有人嫉妒她成為了知音會的第一惡意中傷，現在看來，那些傳言也未必是空穴來風。”

  “什麽傳言，快說來聽聽！”

  大家紛紛表示，對這些傳言十分感興趣。

  “趙明月和孫家沾著親，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她曾經和孫靜好的堂姐葉韻瑤的關係極好，葉韻瑤是江都出了名的名媛，有“小雲瑤”之稱，三年前的知音會過後，江都有人傳聞，這首《霸王別姬》是林韻瑤最拿手的，趙明月就著朋友之便，打聽到葉韻瑤要彈奏的曲子，在家裏悄悄苦練，後來在知音會上，搶在林韻瑤的前麵，彈了這首曲子，葉韻瑤因為突遭朋友背叛，大受打擊，再加之沒有準備，所以最後彈奏的新曲，輸了趙明月一籌。”

  “靠，趙明月也未免太無恥了吧，這不是踩著自己的朋友上位嗎？”

  “我當她區區二藝之才，怎麽就能奪得知音會的第一呢，原來是借著“小雲瑤”的名氣爬上去的，這世上居然還有這種卑鄙無恥的人。”

  “你說，她找林佳瑤鬥琴，是不是也打著想踩著林佳瑤“宋老先生的外孫女”的身份上位啊？”

  底下關於趙明月的議論，層出不窮，不消一會兒，就將趙明月的真目麵，扒了一個底朝天，由此可見，江都還真是一個沒有秘密的地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趙明月雙手緊握成拳，大腦之中，好像有某根不停壓抑拉扯的弦，“啪”的一聲斷了，暴躁的情緒，如潮水一般將她淹沒，她腥紅的目光，閃動著陰冷的凶光。

  她陡然間朝著坐在舒如雪身邊，那兩個正在談論她的女人撲了過去：“閉嘴，滿嘴噴糞的賤人，我今天非撕爛你們的嘴不可，讓你們再胡說八道。”

  “啊——啊——”那兩個少女沒有料到，趙明月居然不顧形象，不顧臉麵的朝著她們撲過來，頓時嚇得尖叫出聲來。

  “賤人，你們有什麽資格這樣說我……”趙明月早已經失去了理智，一腳踹開了她們麵前的長案，茶杯，果盤，點心“哐啷”的落在地上，滿地的狼籍。

  趙明月暴躁失控的舉動，簡直震驚了在場所有人，雖然因為趙明月輸給了林佳瑤，大家多多少少對她的名媛產生了質疑，但是趙明月的名聲擺在那裏，長像和氣質擺在那裏，還是有許多人相信趙明月，不會是出賣朋友上位的人。

  但是，趙明月激動的反應，落在大家的眼裏，無不證明了，趙明月是惱羞成怒。

  同時，大家心裏對趙明月也產生了鄙夷，到底隻是小家族出來的，教養和素質，就是不能和江都傳承底蘊的世家相提並論，不過就是被人說了幾句，就忍不住暴躁當場發飆，這和那些粗魯罵街撒波打人的瘋婆子有什麽區別？

  這時，坐在林佳瑤身邊的張楚楚，嗤的一笑，譏誚的神色，幾乎毫不掩飾：“天作孽，有可為，自作孽，不可活。”

  林佳瑤看了她一眼，總覺得她的話頗有深意：“你好像對趙明月這種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行為，並不意外。”

  她說趙明月自作孽，作的什麽孽？

  其實趙明月當場情緒失控，還真讓她十分意外，她甚至覺得這件事，處處都充滿著詭異，趙明月最擅長的，大概就是偽裝自己，趙明月不可能因為別人議論她幾句，或者承受不了，輸給她的事實，而當場情緒失控發飆。

  但是她這樣做了，仿佛魔怔了似的。

  張楚楚冷笑道：“有什麽好意外的，不過隻是自食惡果罷了。”

  自食惡果，林佳瑤腦中靈光一現，倏然朝著趙明月看過去，知音會上發生的一幕幕，在她的腦海之中上演，精細的仿佛電影的片斷。

  有沒有可能是……

  她下意識的看向張楚楚，腦中某種異樣的想法漸漸生成。

  張楚楚感受到了她異樣的目光，偏頭看了她一眼，嗤笑一聲，然後朝著場中的趙明月看過去。

  趙明月暴躁的情緒一緩，她僵硬在原地，幾乎不能動彈，茫然的情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注意到所有人看她的眼神，就跟在看一個瘋子似的沒有什麽兩樣。

  她的腦子“嗡”的一聲全亂了，她怎麽會做出這種事來呢，她捂著自己的腦袋，不停的搖頭：“不，不是我，這不是我做的，我是不會這樣做的，不會……”

  呢喃的聲音，也掩飾不了自己的失控，也不過隻是自欺欺人罷了。

  趙明月滿目的茫然，她四顧著周圍，看到了一雙雙，冷漠鄙夷的目光，還有一張張冰冷嘲諷的臉，這一瞬間意識到了，她這麽多年來，辛苦算計，建立的名聲，全毀了……

  全毀了……

  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