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在這個世界裏，感情已經是最不值錢的東西，所以相比之下，我們懷有人性意識的人，在他們的眼中就是意識衝撞激烈的另類人。”牧晴低聲分析道。

  袁士傑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他的屍體是不是和羅曼大爺一樣，也被解剖了。”

  牧晴搖頭:“想知道的話豈不是很容易，去看看就行了。

  當天晚上，兩人再度去了醫院的停屍房，可這一次根本沒有機會進去，因為裏麵燈火通明，一直有人影晃動，與平時黑燈瞎火的場景大相徑庭。兩人生怕露出馬腳，隻好打道回府，各回各家。

  此後的幾天裏，兩人一點機會都沒找到，偷偷去了幾次醫院，停屍間的門門都死死地鎖著。牧晴猜測是不是上次他們進去的事情被發現了。可是袁士傑卻不以為然，他說要發現早就來找他們了，還會放過這麽久?

  而紫予與艾薇兒最近也很奇怪，總是不在教育中心裏，來了好幾個新人都是其它人接待的，牧晴站在資料室的窗口往樓下看，他們也跟自己一樣，一副懵懂警惕的樣子。她不知道他們這樣的狀態能維持多久，說不定短短的幾天就能被周遭人群同化了。

  牧晴的手指摳著自己的掌心，暗自告訴自己不能變得麻木，必須時刻警醒，保持一顆初心。末了，她趁著新人前來時，分別悄悄找到了他們，想聊一聊移民村的事情，可是他們的反應很無語，抗拒地躲避，實在躲不過了，表麵上敷衍幾句，轉身就溜了。

  牧晴仔細想想，這可能是經曆了山穀與荒原的創傷後的應激反應。可這些人裏麵，唯一引起她注意的，是一個叫毛玉萍的中國女人，她大約四十幾歲，一口標準的廣西腔，說話的時候雖然也有躲閃之意，但在離開的時候，卻拋下了一句:“我很害怕。”

  牧晴尋了幾次機會，想追問她到底怕什麽，可是她閉口不答閃爍其詞，最後毛玉萍被分到了保潔中心，與西瓦尼一起工作。牧晴跟西瓦尼關係不錯，所以總是趁著中午吃飯的時候和她們湊在一起。時間久了，毛玉萍也說了幾句真話，她終於坦言了自己害怕的原因……

  原來，她在礦場的時候，與艾麗莎做同樣的工作，都是最苦最累的清理工，並且幹了整整兩年。不過她運氣很好，救了一個誤入進料管的貴賓和蟻人，所以被他們調到了檢查崗位，很快攢夠了積分升到了移民村。

  牧晴聽得很興奮:“那你認識艾麗莎嗎?就是身材高挑苗條，看起來很打眼的那個。”

  毛玉萍點了點頭:“認識，她幾個月前來的，我離開的時候，她還在。”

  牧晴歎了口氣:“她是我的朋友，我一直想找個辦法救她上來。不然那地方真能活生生把人熬死。”

  這一點毛玉萍很讚同:“我覺得她要是不害怕的話，可以求蟻人庇佑，好歹先活下去。”

  說到蟻人的時候，她的眼睛裏閃過了複雜的神色，夾雜著感激與懼怕，牧晴猜測這一定是她害怕的原因了，所以追問了起來:“蟻人他們怎麽了嗎?”

  毛玉萍四處看了看，用意念小聲地答道:貴賓的樣子我沒看清，但是我救出那個蟻人的時候，他受了傷，衣服和麵罩都掉了，你們見過蟻人的長相嗎?

  牧晴和西瓦尼均搖頭，說他們穿著工作服戴著麵罩，哪裏看得出來呢，牧晴還說，不過他們身材高大，體型健美，應該是比較強壯的那一類。

  毛玉萍抿緊了嘴唇，好半天才幽幽地說:“蟻人長得十分可怕，他們就像鍾樓怪人一樣，讓人看一眼都害怕。”

  牧晴越發好奇，索性拿過紙筆，讓她畫出來，毛玉萍拿起筆哆嗦了一會兒，畫出了一張仿佛變異昆蟲的臉來，她低聲講了起來:“他們的嘴就是這樣一個吸管，眼睛棱形的，看不見眼球，卻閃著螢光，整個人都是泛著光澤的紫色。”

  西瓦尼呀了一聲:“你畫的這個真有點嚇人，我們國家再醜的人也比這個好看呀!”

  “蟻人就是長這個樣子的。”

  毛玉萍猶豫了一下:“但是他們人不壞，我從來沒見過他們欺負地球人，雖然看起來很暴躁。”

  這一點西瓦尼與牧晴都很認同，她偶爾也會想起自己在礦場的師傅達瓦，雖然不苛言笑宛如機器，可是那麽多日子的相處，也生出幾分師傅情誼來了。

  毛玉萍補充了一句:“真的，你朋友想要上來，說不定可以找蟻人幫忙。”

  牧晴搖頭:“如果他們真有辦法，還會自己在礦場幹苦力嗎?”

  毛玉萍不吱聲了，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碗裏的螺絲粉，這玩意是廣西柳州的特色，其中的酸筍聞著臭臭著，可是吃起來卻讓人欲罷不行，她見過毛玉萍好幾次吃這個，正如同西瓦尼喜歡吃咖喱一樣，她們大約是在用這種方式，緬懷地球的親人吧……

  牧晴正胡思亂想著，自己的手環發出了刺眼的紅光，一道意念傳入了她的腦海，袁士傑想與她通話!袁士傑與她通常是私下聯係，不會在白天這樣的時刻，所以她知道肯定有什麽事情發生，馬上出了餐館，找了一處沒人的地方接通了。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袁士傑驚恐的一串話冒了出來:“牧晴，他們變了，他們全都變了!”

  這沒頭沒腦的，牧晴追問道:“什麽變了，你不要急，慢慢說啊!”

  袁士傑欲哭無淚:“比利和羅曼大爺，他們的屍體全都變了……”

  原來，袁士傑趁著中午休息的時候，再一次溜去了停屍間，想試試這次有機會進去不。說來也巧，他正好遇到了兩個醫護人員推了醫療垃圾出來，趁著這個機會，他偷偷地溜了進來。

  他先是去了解剖室，那裏空無一人，於是決定去標本室看看，結果一去，就看到了身處玻璃罩子裏，已經被福爾馬林泡起來做成了標本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