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東宮。

  大皇子生辰宴上，樓君炎和幾位老友推杯換盞間喝得有點高。

  京城中那時正忙著追查金石走私的事，很久都沒這樣的大喜事。

  故而大皇子那場生辰宴開得極其盛大，近幾年來也就後來皇後的生辰宴堪堪可以與之相比。

  前陣子出兵東涼，雖然打了勝仗，也隻是險勝，但南冥也是損失慘重，後來也是多虧了滄月的援助，也不是全身而退。

  這場生辰宴也是為了衝衝喜，讓南冥京城上空久久不散的烏雲也能稍散去。

  樓君炎是那一大戰的功臣，也是徹底靠東涼最後一場守關之戰，讓炎君的威名橫掃周邊幾國。

  太子宴上，眾人都來敬三皇子酒，大皇子溫笑著坐在一旁，隻笑不言。

  原來前赴後繼來的陳將軍李丞相都是想辦法把自己的女兒往樓君炎府中塞，現下京城中最炙手可熱的不是太子樓伯仁，而是威名滿邊疆的二皇子炎君，若這時攀上了關係，日後必然不會少了他們的好處。

  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燕轍端著一杯酒笑嘻嘻地湊過來，這人和扁鵲關係好，東涼時就是臭味相投的好友，好的沒相互長進，他偏學了一身扁鵲嬉皮笑臉沒正形的本事，樓君炎已經被灌得眼前冒小星星。

  “炎君，你我也是幾年的朋友了，不說坦誠相見的關係，也是可以兩肋……”燕轍找著機會就開始胡侃，樓君炎聽得腦袋疼，怒道，“說正事。”

  “我妹妹，燕瓔珞，她從小就喜歡你，你若願意，我將她交給你。”燕轍湊到樓君炎耳邊，細聲細氣道。

  樓君炎抬頭，果然看見在不遠處紅著臉的燕瓔珞，正低著頭，隻敢悄悄看他一眼，還要慌亂地躲開。

  “你知道，我一直拿瓔珞當妹妹。”樓君炎皺眉。

  “我知道。”燕轍的眼睛突然冷了，“她就是個小姑娘家的。”

  他卻馬上恢複原有的神情湊上去，“阿炎，我把瓔珞送給你也放心了，然後我就去討老婆，再也不用管那個煩人的小丫頭了。”

  樓君炎轉頭去看他，這人眯著眼睛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仿佛要嫁過去的不是親妹妹，而是什麽小祖宗。

  二皇子那時和樓君炎關係還沒現在這麽僵硬，樓伯仁領著幾個漂亮的侍女姍姍落座，樓君炎看到他，眼睛還閃著光。

  “皇弟從東涼回來了？”

  “皇兄，我回來了。”

  二皇子又站起來，和他立在一處，用手樣了樓君炎的身高。

  “幾年不見，皇弟長大了不少。”

  他們還是十一二歲的孩童時，一直是樓伯仁比較高，現在居然也要稍微仰起頭，才能看見這個弟弟的眼睛。

  邊疆曆練人，連當初那個鼓著包子臉像是一撅嘴就會哭出來的小炎，現下比他高了半個頭，身體的肌肉線條舒朗，臉長開了，在那邊還把原來秀氣的膚色曬成了小麥色。

  可那眼睛看到他還是亮晶晶的，依賴兄長的樣子一點也沒變過。

  他便做了樣子拱手道，“樓伯仁幸識驃騎將軍北辰王。”

  “哎！”聽到這個稱呼樓伯仁臉紅了起來，沒想到哥哥竟然還拿這個稱號笑話他，他赧然道，“文書大人莫拿這個笑本王了。”

  入夜，宴會才算是真正進入高潮，王宮裏的燈光亮起，整個東宮在暖黃的宮燈下，梨花又香氣撲鼻，仿如仙境。

  樓君炎和燕轍屋簷，對月飲茶。

  “我今後可是要做大生意的人，南冥滄月之間的金石交易一直是漏洞，現在看不明顯，我若現在去做這個生意，不到十年，不，五年，或蘭城中心百裏，就是我的天下。”

  樓君炎那雙不知有何種情愫的眼睛，寂寞地望著如勾的下弦月，手裏是南方供的紅茶，“你好歹知道自己要做什麽，我生在帝王家，一輩子為家為國為民，一生無法在為自己做什麽。”

  燕轍好久沒接話，望著天空，忽然說，“這裏比東涼的夜空，少了不少星星。”

  京城燈火輝煌，王室浩大，讓天空的星星也隱退幾分光芒。

  他們以茶代酒，碰杯飲下。

  “對了，方才和你說的那件事……”燕轍突然想起什麽一樣，神情莫測地認真看著樓君炎。

  “什麽？”

  “嘣！”

  “走水啦！快來人哪！”

  二人在東涼見慣這樣的場麵，當即也沒有慌張失措，作為皇家子弟，反而挺身而出，前去救火。

  走水的是太子的寢宮，太子喝多，早就被扶回房中，太子住的房子起火可不是小事。

  困在火中的是自己從小敬重的兄長，樓君炎想都沒想，不顧旁人的阻攔，隻身闖入火海之中。

  火海漫漫，裏麵熱浪洶湧，樓君炎口前捂著的濕布已經快要滾燙，他紅劍在其中起落，披荊斬棘，終於找到了壓在橫梁下的樓君清。

  “阿炎……”

  見狀樓君炎衝向他身邊，趕忙問道現在感受如何。

  樓伯仁苦笑，“腿，可能不能動了。”

  樓君炎將大皇子從寢殿中背出來時，周圍沒有一絲聲音。

  今天這事必定是人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南冥太子寢宮，誰能輕易放火。

  禦醫連忙將他背上奄奄一息的人接過去，樓君炎在他們身後說，“留不住他的腿，我唯你們試問。”

  那人目光太過陰鷙，讓見到的人都猛然想起，這哪是那個柔弱無知，沒經過大風大浪的皇族子弟。

  當那如鷹的眼神掃視而過，誰想不起他是威震天下的少年將軍炎君。

  大皇子回頭看他一眼，眼裏的神色太過難言。

  樓君炎冰冷地看了周圍，仿佛縱火者當即就能無處遁形。

  那一晚，四皇子還是個小少年，嚇壞了倒在宮女的懷中，哭著鬧著要回去。瓔珞郡主一些女子早被喊去別院，不許看這樣的場景。二皇子樓伯仁不知蹤影，事後派人調查，他當時在大皇子寢宮周圍，第二天沒事人一樣再次出現。

  那一晚，名盜鬼魅早就揚言過要潛入東宮偷來前朝寶物，那之後卻銷聲匿跡，再無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