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說與朕聽聽。”皇上似乎很感興趣。

  橫穿南冥的渡天河這幾年水位不見下降，一到夏末百姓看良田被大水一畝畝吞食，隻能喪著張臉，哭也哭不出來。

  “渡天河是庇佑南冥的神河，可自從幾年前開始水患頻繁發作，百姓都當天上的龍神發威，我之前南下考察，發現不管是多小的村鎮，都一定要傾盡全部物力財力修建龍神廟。”樓君炎對答如流。

  “修建龍神廟和發大水有何關係？”

  丞相答：“啟稟皇上，治理水患本該是各個地方官吏的事，可現在民眾卻把龍神廟的巫神看作天上龍神的使者，收不上治理水患的稅費，壯丁也難以征集到。”

  “原來如此。”皇上點頭，正色。

  “三皇子聽令！朕特命你為南詔言，此番前往南方處理巫神亂政，水利修建不利之事，五千精兵之事朕將不再過問。”

  “兒臣接旨。”

  早朝後，含元殿外。

  樓伯仁閑散地等在九十九層階梯之下，樓君炎向他緩步走來，表情並不好看。

  二皇子細膩瘦白的臉上，兩隻鳳眼眯起，薄唇含笑，叫人猜不透這人心中到底裝著什麽壞水。

  樓君炎嘴角隻有淺淡的微笑，眼神淩厲，問：“皇兄是在等本王？”

  二皇子調整腳步，與他肩並肩向前走，像極了一對關係不錯的兄弟，默契地並在一起，步幅也無二致。

  “自然，今日皇弟眾目睽睽下翻案證清白，看得我是讚歎不已，皇弟也真當是體恤百姓，無愧為我大南冥的北辰王。”

  “皇兄也好手段，使些小把戲就將公家的人耍得團團轉，不得不佩服。”

  樓君炎冷笑，明裏暗裏影射樓伯仁在各地設巫神亂政之事。

  “皇弟說的，我不是很明白。”

  明明隻是清晨，竟也天色昏沉，秋風將宮中吹得遍地枯葉，遠處似乎有雷聲轟然震動。

  樓伯仁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樓君炎看他，一時竟然真的分不清這人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府中還有些事，失陪了。”樓君炎拱手拜別二皇子。

  “對了。”

  已經拉開一段距離，樓君炎忽然回過頭，冷冷地說：“管好你府中的人，我的人也能撬動，我從前還是太看輕皇兄的手段。”

  旁人聽了莫名其妙的話，樓伯仁卻在他的眼神中看見徹骨的寒意，重重殺機暗湧，讓人見了骨子裏發寒。

  “我說了，皇弟說的事，我不是很明白。”樓伯仁耐心地重複。

  “二皇兄這人，我怎麽愈發猜不透。”回想樓伯仁這些日子的模樣，樓君炎坐在馬車的內廂中，手中撫摸一把長劍。

  長劍刃泛紅光，內裏襯出鮮紅的金剛石，如同滲出的血，更添主人的殺意。

  物似主人形，一旁的青檸看著長劍隻覺得心中哪處分外不安，這把劍護了樓君炎十幾年，現在卻莫名有絲嗜血的煞意，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樓君炎明明已經極怒，卻還留有一份平靜，青檸腦海中閃過一句話，山雨欲來風滿樓。

  馬車顛顛簸簸緩慢行進，外麵的地上雨水混著泥土極為黏膩，城東郊外，濃雲翻滾，天地間似乎隻有他們一張馬車。

  “王爺，前麵似乎就是那個陳雀，要不要屬下活捉他。”王帶坐在外麵，撩開簾子，頭探進來問。

  “不需要。”

  陳雀已將可疑的物件與疑點收集得差不多，現在隻等全部告知王妃，全部讓她定奪。

  他疾馳於郊外，快馬加鞭，心中清楚他們離真相恐怕已經越來越近，不由暗喜，想者王妃定然不會吝嗇賞賜，讓陪他一同來南冥的老婆孩子添身新衣裳也好。

  隻是前麵那個馬車著實古怪，城東郊外人本來就少，更沒有什麽酒家茶館，那看起來造價不菲的馬車裏會是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樣想著，陳雀勒馬，稍微轉換些方向。

  路過那馬車時，陳雀總覺得撩起的簾子裏，那人像極了北辰王府的王爺。

  簾子內刺出一把長劍。

  等等，這就是王爺！

  陳雀訝然，還沒想明白，視野中出現一把血紅的劍，他費力思索一番，才發現那劍從他的左胸後刺入，又從左胸前出來。

  獻血噴湧。

  陳雀存於人間的最後一縷意識是，王妃要的證據，斷了。

  車內，安靜得如同沒有活物。

  王帶身上濺上一叢噴出的血，還沒有幹透，他愣怔一刹，才猛然意識到，這是那個陳雀的血。

  難怪王爺不讓他活捉他，原來王爺，是想親手殺了他。

  青檸低頭，小心地拿濕布擦拭王爺胳膊上的血汙。

  “青檸，你的手太抖了，我來吧。”

  樓君炎欲要過濕布，結果沒接穩，讓它直接掉在了他們的腳邊。

  他彎腰將其撿起來，才看到青檸低著的頭，那眼睛裏俱是驚恐和不敢置信。

  劍“唰”一下回到劍鞘中，樓君炎不甚在意地看了二人，“不過是殺個多餘的人，反應怎麽這樣大？”

  外麵的人血液與泥水混了一地，那眼中全是死不瞑目。青檸慢慢轉過頭，王爺在皇家活這麽多年，走的一直是刀尖上舔血的路，可王爺一向思緒縝密，這麽衝動的行事往常很少見。

  “青檸留下處理這個人，王帶，回府。”

  雖然心中驚詫，二人還是聽命：“諾。”

  陳雀已經將收集到的證據全部藏於村中的妻兒身邊，所以在他的身上翻遍也沒有找到什麽，這人麵相純良，生著忠厚老實的眉眼，看著漸行漸遠的馬車，青檸皺眉，王爺這次是不是太過魯莽了。

  襄陽點燃油燈，昏暗無風的屋子裏，她細細聽心腹侍衛為她念四皇子府上來的信。

  “夫人，夫人？”

  見襄陽發呆，牧歌喚了兩聲。

  侍衛讀完信件，先行告退。

  “夫人，王爺說要來牡丹園，大概就是今天晚上了。”牧歌心中喜悅陣陣翻湧，這是王爺第一次要來他們夫人這過夜，這是不是意味著襄陽要得寵了。

  “夫人，快來梳洗吧，您要奴婢準備的東西已經全部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