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廳內，陸宥之拿著筷子已經愣神了許久了。他不斷往自己的碗中添菜，卻始終沒有放進自己的嘴裏。

  舒聲瞧著他的動作，眉頭越皺越深，而後忍無可忍，出聲提醒，道：“少爺，您在想什麽啊？這些飯菜都要涼透了。”

  “莫要多言。”陸宥之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而後慢吞吞地往嘴裏放了一塊肉。他緩慢地咀嚼著，好似那是一塊難以下咽的飯食。

  舒聲愈發疑惑了。往日少爺即便是遇見了再大的煩心事，都不會虧待自己的嘴巴的。還曾言語說一日中最讓人期待的事情莫過於用膳之時，今日實在有些不對勁。

  “少爺，莫非是今日這飯菜不合口味嗎？”舒聲試探問道，而後在腦中快速思索著今日的廚子是不是更換了。

  陸宥之卻是搖了搖頭，道：“飯食一如往常可口，是本少爺心中有事罷了。”

  說著，他又往口中放了一塊肉，仍舊是如同行屍走肉般咀嚼著——他接受了自己的記憶變成了一個與自己長相相同的人，已經花費了不少的功夫。如今又得知人的記憶還能更改或是刪除，還有那一把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紙傘竟然能變化成武器，實在是顛覆了他全部的認知。

  他原本不信鬼神，覺得那些故事怪談都是荒唐無稽的，現在看來自己倒是那個癡傻的人。

  想著，他越發沒有胃口，直接放下碗筷，很是真誠地看向舒聲，問道：“你可相信鬼神？”

  舒聲愣了一下，頓時覺得背後一陣冰涼。他擠出笑意，開始有些不自然，道：“少爺，您不是一向不信這些的嗎？怎麽今日忽然問起這個了？”

  與陸宥之不同，舒聲確實相信這些荒誕的東西。這便是他武藝高超，卻鮮少黑夜出行的緣由。

  “隻是覺得往日的自己眼界有些狹隘，忽略了許多東西罷了。”陸宥之淡淡說著，目光一直瞧著一個方向。

  舒聲一驚，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在瞧見空無一物的庭院時他越發緊張了。

  “時候差不多了，該去與祖父會合了。”陸宥之忽然站起身，理了理衣裳便朝著門外繼續往前走。

  舒聲見狀立馬跟了上去，但是轉念一想又折回來對一個丫鬟說道：“你去告訴後廚那個掌勺的，日後做菜心思穩重一些，不要有其他雜亂的心思。”

  丫鬟一臉迷茫，但還是點了點頭。

  舒聲這才放心，而後小跑著跟上了陸宥之的步子。

  少年的步伐比往日的緩慢了許多，但在舒聲跟上後步伐便正常了許多。舒聲亦是察覺到了，心中不禁有些感動。

  “舒聲，日後你與本少爺一同出行時，要記得快一些，一定不能落後本少爺三步之外。”陸宥之始終瞧著前方，聲音淡淡，好似不是在與他說話。

  “少爺，您今日當真與往日不同了許多啊……您還是那個少爺嗎？”說話時，舒聲的語氣透著擔憂。

  陸宥之當即轉身瞧了他的腦袋，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你若是不願意跟，本少爺便重新選一個侍從！”

  “不是不是！”舒聲連忙否認，捂著額頭輕笑一聲，“屬下聽命，日後一定會好好地跟在您的身後的。”

  陸宥之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繼續大步地往前走。

  到了門外，陸振國已經坐在馬上等候了，瞧見慢慢悠悠走來的孫兒也不氣惱，隻是出聲提醒，道：“再快些。”

  “祖父，您此次怎麽都沒有帶上隨從啊？”陸宥之連忙上前跳上馬，環視四周後疑惑發問。

  陸振國並未回答，隻是駕馬前行。等著回答的少年連忙緊跟其後。

  直到在靖王府門外跳下馬，陸振國才給了他答案：“有時候一個人就夠了。”

  說完，他便大步往府內走去。

  還未走到門欄，王立仁便笑著迎了上來，好似早就知曉了鎮國公會來此。

  “多數時候，隻有自己是信得過的。”腦海中忽然響起白衣少年清冽的聲音，毫無準備地陸宥之當即倒吸一口涼氣停住了步子。

  “少爺，您又是怎麽了？老爺都走遠了。”

  “無事無事。”陸宥之搖了搖頭，而後恢複如常，道，“走遠便是走遠吧，看祖父的模樣也未曾想帶上本少爺一同。”

  “走，去翠雲閣看望王妃娘娘。”

  後院一片寂靜，隻是偶爾有幾個端著紅綢的丫鬟從身側走過，也有幾根紅柱早已掛好了喜慶的紅綢。

  它在涼風中搖曳，透著美豔卻唯獨沒有喜慶的感覺。

  陸宥之四處打量，不禁蹙眉——莫非陸夢晴和軒轅奕當真要成親了？可是紫嫣姑姑的喪期才過了不過半月，難道陸夢離就沒有任何意見嗎？

  舒聲倒是饒有趣味的看著周圍的一切，甚至還湊過去，很是興奮地說道：“少爺，瞧這模樣靖王府似乎又要辦喜事了呢！應當是孫二小姐和世子殿下吧？”

  陸宥之隻是瞪了他一眼，低聲訓斥，又叮囑道：“等到了翠雲閣，可千萬不要說什麽不過腦子的話。”

  舒聲立馬捂住嘴巴，想起了楊紫嫣喪期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心虛。

  翠雲閣與那後院沒有絲毫的察覺，隻有一片寂靜，甚至都瞧不見一個丫鬟。庭院內種著一棵說不上名字的大樹，雖是冬日，卻鬱鬱蔥蔥。

  正是打量之時，忽然從樹上掉落了幾片葉子，而後便聽到一聲尖細的驚呼，繼而便有一個瘦弱的女子拿著掃帚落入了他的眼眸。

  見到衛婉清，陸宥之的眸子不禁亮了亮，而後大步走了過去，笑道：“今日這翠雲閣怎麽這般蕭瑟，王妃身在何處？”

  “參見陸孫二少爺。”衛婉清愣了一瞬，而後想起了麵前的人是什麽身份，“王妃娘娘這幾日不在府中，您還是請回吧。”

  “什麽？不在府中？她能去何處？”

  說著，陸宥之欲衝進廂房，卻被眼疾手快地衛婉清攔住了去路。

  “陸孫二少爺，您這樣怕是不合規矩吧？”她皺著眉，態度十分強硬。

  “本少爺有正事，要不你進去通報一聲。”陸宥之退後半步，對陸夢離不在府中的消息絲毫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