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

  錦和因為常年在歸寧寺吃齋禮佛的緣故，即便是回到了皇宮之中也一時無法改變這個習慣。一用完午膳，她便又拿起自己的佛珠，跪在佛堂前虔誠的念著佛經。

  她之所以這般在意禮佛一事，便是因為覺得自己前些年實在是罪孽深重。軒轅熔會陷害軒轅燼的事情她是料想到的，但是卻沒有阻止。

  為了將此事完全與自己擺脫關係，她先行一步提出離開皇宮前往歸寧寺，為的便是讓自己少知道一些這其中的腥風血雨，過得安穩些。

  軒轅燼並沒有做錯任何事情，替整個南唐征戰沙場，保衛著南唐的安危，還因此受到百姓的愛戴，被譽為“戰神將軍”。

  他唯一做錯的，就是太過於耀眼，擋了更加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的軒轅熔的路。

  “太後娘娘，內務府的炭火送來了。”

  正在錦和滿頭大汗，心思動搖之時，何歡嬤嬤從門簾外走了進來，站在門邊恭恭敬敬的說著。

  她還是孩子之時就跟在錦和的身邊了，是她的陪嫁丫鬟，兩人的關係猶如姐妹，那些年歸寧寺的寒苦日子自然也是跟在身邊的。

  錦和心中的那些不能與人言說的話語，她幾乎是都知道。不過何歡是十分衷心的，這些年也是因為有她的陪伴，錦和才能磕磕絆絆走到如今。

  錦和摸了摸眼角的淚水，而後緩緩起身，看著上前扶著自己的女子，問道：“哀家回來這樣許久，怎麽不見皇後前來拜見？說起來那日的宴會上也未曾見到她。”

  何歡扶著錦和走到正室坐下，一邊眼神示意著身後的小宮女將炭火盡快換上。

  她微微低頭，恭敬開口道：“奴婢也是不知，隻是聽聞著皇後娘娘身子不適已經許久了，怕是有小半個月未曾出來見人了。”

  “這樣嚴重了？”錦和頓時就驚訝的瞪大了眸子，“那皇上未曾找人前去看看？”

  她原本以為最近入了深秋，天氣逐漸涼爽下來，柳如茵不甚染了風寒這才閉門不見，在宮中養病，沒曾想竟然已經病了這樣許久了。

  何歡笑了笑，輕聲道：“回太後娘娘的話，再往後邊的事情奴婢也是不清楚了。似乎是什麽疑難雜症，找了許多的大夫都是無濟於事。”

  “這樣可是不行，這樣嚴重可是耽擱不得了！”錦和立馬緊張起來，頓時就站起身來，作勢就要朝著柳如茵的鳳鸞殿而去。

  過了六年的吃齋念佛的日子，她的心也是靜了許多，亦是善良了許多，謹記著慈悲為懷。

  何歡正在為她倒上一杯清茶，見錦和忽然站起身不免有些驚訝，道：“太後娘娘這是要去鳳鸞殿看望皇後娘娘嗎？”

  錦和先是歎了一口氣，而後才點了點頭，道：“雖然當今的皇上並非是哀家的親生骨肉，但是到底還是哀家名義上的兒子，這皇後自然就是哀家的兒媳了。兒媳身子不適，哀家自然要去瞧一瞧了。”

  何歡躬身，並未再說過多的話，隻是扶著錦和走向內室，先換身合適的衣裳。她每每禮佛，都會穿得十分素淨。

  鳳鸞殿。

  柳如茵自打生病，不出宮殿之後，扮相便開始逐漸隨意起來。今日她也隻是穿了一件白色的錦袍，衣料雖是上乘，但是麵上卻沒有絲毫的刺繡工藝。

  發髻也是未經打理，隻是挑了幾縷發絲挽成了一個發髻，還有許多青絲垂在身後。

  她的宮殿之中到處都掛著白色錦緞綢布，將空間分割成一個一個單獨的地方。有風從窗口吹進來，便是會撩起所有輕便的幔帳，透著一股輕盈。

  柳如茵便是穿梭著其中，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夙願未了的亡靈，依依不舍的走在靈魂穿插的黃泉之路。

  走著走著，她便聽到了外麵有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著便有一些人聲和腳步聲，看來又是不屬於鳳鸞殿的人來了。

  柳如茵頓住了步子，嘴角不受控製的露出了一抹鬼魅的笑容，而後又很快收起，十分熟門熟路的轉身走到了一旁的床榻邊坐下。

  不多時，玉嬋便是小跑著前去，跪在柳如茵的麵前輕聲道：“皇後娘娘，是太後娘娘前來看望你了。”

  她還未來得及反應，耳中便傳來了尖細的傳喚聲音：“太後娘娘駕到！”

  柳如茵冰藍色的眸子黯淡了下去，而後立馬抓起一旁的三指寬的白綾圍在眼周，擋住了自己這異於常人的眼眸。而後她便在玉嬋的攙扶下緩緩走向了外室。

  錦和已經坐在外麵的軟塌上等待了，瞧見柳如茵在宮女的攙扶下走來，眉頭不禁緊緊的皺起，臉上的擔憂沒有絲毫的掩飾。

  “皇後這是怎麽了？是眼睛出了問題？”她剛剛坐下，錦和便是握住了她的手關切的尋問，這一問她臉上的擔憂便更加明顯，道，“怎麽連手都是這般的冰冷？”

  柳如茵隻是笑了笑，像是對這樣的問題早已習以為常，道：“難為母後擔心了，本宮已經是習慣了這不爭氣的眼睛。”

  “約莫是一月之前，臣妾的眼睛便已經有些不適了，之前總是以為是過於疲憊，就未曾在意，這才造成了這樣的結果。”

  柳如茵淺淺一笑，同時也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她本就皮膚雪白，這下看起來更加的虛弱了。

  錦和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而後又繼續問道：“皇上那邊是如何處理的？太醫院又是如何說的？”

  “皇上還是十分關心臣妾的，但是這病似乎十分棘手，連太醫院裏的太醫都束手無策。皇上也曾在皇宮外替臣妾尋找醫術高明的高人，但都是無濟於事……”

  柳如茵的語氣永遠是平平淡淡，沒有什麽波瀾，就像是對此事毫不在意一般。

  這樣的語調在錦和聽來隻會讓她更加的焦急。她皺著眉頭，而後忽然從腰間抽出來一串佛珠，遞了過去，道：“皇後，這串佛珠是哀家這些年禮佛時用的，應當也是有些靈氣的。你先收在身邊。”

  “你也莫怪哀家這副古板的腦子，有些事情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