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張之瑩重新拾起被自己遺落了二十多年的稱呼，淚如泉湧，可是，張元奎那張冷漠得如石板一樣臉，撞痛了張之瑩的心。

  “姑娘，我已經說過你認錯門了，能放你們進來看一眼算是給你們麵子了，走吧，請回吧。”

  張元奎說著準備轉身將門關死。

  “等等……”

  張睿已經冷笑了，範媚琪領會張睿的眼神，出手如電，將門抓住，以防止張元奎給三人吃閉門羹。

  “幹什麽？”

  張元奎惡狠狠地瞪著張睿，然而不知為什麽，麵前這位容貌清俊的少年，仿佛蘊含著懾人的氣勢，盡管身形和容貌看起來人畜無害，不由得有些底氣不足。

  “是誰啊這麽吵？”

  另外一個聲音從張元奎身後傳來。

  “媽……”

  張之瑩幾乎要泣不成聲了。

  隔了二十年，那個聲音仍是如此熟悉。

  一個臉龐稍豐的老年婦人貼著張元奎探出頭來，和張之瑩對視後頓時一愣，隔了半晌方才問道：

  “這閨女看上去很眼熟，但我覺得應該不是她吧，這也太年輕了。”

  “媽，是我，張之瑩？”

  老婦人渾身一僵，硬是從張元奎身邊擠出來，走近了對張之瑩好一陣端詳，眼中已然多出了淚花。

  “你真的是之瑩？”

  “真的，是我，我來看您和爸爸來了。”

  張之瑩一把抓起母親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好彼此之間感受一下久違了的肌膚之親。

  “你這孩子，咋就這麽倔呢，走了這麽多年不說回來一趟，寄回一點兒東西就算盡了心嗎，是不是要等著我和你爸都入土了，你才肯回來看一眼？”

  麵對母親的質問，張之瑩無言以對。

  我何嚐不知道，父母在哪裏，哪裏就是自己的家？

  我何嚐不想回來在父母膝下承歡？

  可是當年把即將待產的我趕出家門、迫使我向同學求助，住到偏僻的地方生下張睿的可是你們啊，甚至在孩子三歲時，我背著他的試著回來找你們，閉門不見是還是你們啊，我獨自撫養著孩子，沒有一分錢收入，不得不向同學借債，以至於被同學錄上的名字集體拉黑，你們有關心過我一句嗎，等孩子上學了，我也能騰出手來工作了，給你們打電話，已接通聽出是我的聲音，馬上掛斷，再打，幹脆電話關機，還是你們啊……如果不是你們做得這麽決絕，我至於這麽多年不來看你們一眼嗎，得虧我沒放棄關心你們，連你們又生了二胎，換了房子這情況我都知道，不然的話我今天也不會這麽順利找到你們的住處，我這一肚子苦水對誰倒？

  張之瑩一肚子委屈，但最終一句沒有說出來。

  畢竟這些事情的始端，就是她有“錯”在先，未婚而生子，父母因此生氣在所難免。

  “姥姥您好。”

  張睿看這老婦人似乎要比那老爺子好說話，一邊安撫著母親，並主動向老婦人問好。

  “你是？”

  陸秋看到張之瑩身旁的這位少年人，覺得有些眼熟，但她確定自己真的沒見過他。

  “我叫張睿，我是您外孫。”

  張睿麵對原主的外婆，心中毫不違和地做自我介紹。

  “你就是之瑩當年非得要生下的那個孩子？”

  陸秋的表情變了，甚至雙眼之中透出來的冷意，比張元奎有過之而無不及。

  “是我，聽我說，過去這麽多年了，難道姥爺和姥姥就不肯再接受我媽進這個家門嗎？”

  張睿一看到陸秋的眼神，心裏詫異他們何以這麽絕情？怪不得母親二十年來從未回過娘家，這世上還真有如此涼薄之人啊。

  就算你們覺得，女兒給你們丟人了，但女大不中留這話是白說的嗎？再說都什麽時代了，過去的老觀念難道比親情重要？

  “哼，要不是你媽當年非要生下你，丟盡了老張家的臉，你媽會這麽多年不來看我們一眼嗎？你就是一個孽子，一個轉世討債的冤鬼！”

  陸秋直接開罵，剛剛還是一位慈母，轉而成為口吐蓮花的毒婦，變臉比翻書還快。

  張睿擺擺手阻止要動手的範媚琪，接著用眼神製止母親申辯，說道：

  “老人家，我們今天客客氣氣上門，是因為你們生了我媽，這個親你們願意認固然好，不願意認，我也有辦法讓你們認，你們最好現在客氣一點兒，彼此之間留點麵子，不然的話，結果會很尷尬的。”

  張睿鐵了心要摩擦涼薄無情的外公外婆，事先做出預警。

  “要我們對你客氣一點兒？看你長得還不錯的樣子，難道說你吃到富家千金的軟飯了？做了富家的上門女婿，手裏有錢了，以為就有資本帶著你媽和我們炫耀嗎？哎，我剛才還很好奇，自稱是穆駿的朋友？為了證明我的猜測這才放你們進來，如果你是穆駿的朋友，那我還說穆駿是我的小弟呢，你旁邊那位姑娘就是你現在的對象？長得真是不錯，這位姑娘，你就這麽喜歡這小白臉子嗎？當心他光吃軟飯不求上進，你可能還不知道吧，話說快一年前了，這小子還被他生父認回去一段時間，可誰知道這小子不爭氣，對他後媽的一個親戚的女兒動了歪心思，事情敗露後被趕出來了，連大學都上不得了，姑娘，你可不能上當啊……”

  張元奎一邊說著一邊搖頭，看那架勢好像要把頭搖掉下來。

  “姑娘，要不你進來坐坐，我家裏有好茶一起嚐嚐，我兒子今年剛剛考上大學，你們相互認識一下？”

  陸秋也對範媚琪發起邀請。

  這下子不但範媚琪尷尬，張之瑩和張睿也都哭笑不得。

  張之瑩剛才的內疚和心疼，現在都被父母表現出來的涼薄衝淡，她甚至前所未有的清醒。

  到如今，兒子才是自己在這個世上最可靠的親人，父母把自己趕出家門後，生了二胎換了新房，在他們的心目中，女兒早就死了，現在他們和弟弟才是新的一家。

  “兒子，媚琪，把東西放下，我們走吧。”

  張之瑩心灰意冷，轉身要走。

  “媽，先別走，他們還欠了你一個道歉。”

  張睿一把拉住母親。

  範媚琪將所有的東西放在1102的門口，看著張元奎、陸秋夫婦，冷聲道：

  “現在請二位向張阿姨和張先生道歉。”

  “道歉？你們也配？”

  張元奎頓時炸毛了。

  “外麵是誰啊，吵到我打遊戲了！”

  又一個屬於毛頭小子的聲音，從房門裏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