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代空天戰鬥機，將可以在大氣層內外飛行，並不丟棄任何部件。這種飛機的特征是很少的舵麵控製，它將是是一種翼身融合的飛行器，依靠矢量噴口進行大部分機動。這樣它的飛控很容易適應大氣和太空兩種環境。至於動力，顯然不大可能是化學能量。”

  ————鐵明州

  張尋寧摸著黑向前走，耳朵豎著收集聲音，聽上去不像是機器，那些東西總是周而複始運轉，有些耳熟，卻意識聯想不到常識裏的東西，或者說常識裏，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場合。

  走出幾百米，看到前麵微弱光亮。此時氣溫已經下降到相當涼爽的地步，這個地方深入地下，如果不是硬塞了一個散熱不良的聚變裝置，原本溫度不應該很高。

  前麵出現了一道地下河，如同水鄉的小河般曲折，水流不大。張尋寧感覺自己如果縱身跳躍，或許可以跳過去，但是他最終沒有這麽做，因為河前方還有一座小橋。如果他還有足夠的警惕性，應該避開這樣明顯的通道，這些通道是很容易設置陷阱的地方，但是他身心是在有些疲倦了，更何況還有伯恩斯這麽個拖累。

  接著微弱燈光看，可以看到這座橋是木質的，以非常繁複的風格組裝起來，透著一種別出心裁的設計感，也很像用無數火柴棍搭建起來的，橋梁模型。

  這顯然是非常怪異的情況，燈塔的基地內，處處透著冷硬的金屬風格，雖然也常見各種複合阻燃材料，但是很少見到木材。使用木頭，好像不符合燈塔細致到劃分了十七個等級的放火規範，其次似乎砍伐樹木，也不符合她怪異的行為。她可以成千上萬的殺人，但是很少使用破壞環境的手段，比如使用核武器和毒劑，甚至使用礦物燃料的比例都不高。有時候真的很難理解她種種荒唐行動背後的動機。

  張尋寧上一次見到燈塔使用木料，是在舟山的人類博物館裏。那個鬼地方確實有一絲人文氣息，除了地上鋪著紅色地毯，大門和階梯和護欄都是木質的，給人的感覺就是真的是按照人類偏愛好設計的。

  他走到小橋邊沒有停頓，而是直接走了過去，有點兒聽天由命的意思。倒是伯恩斯有些遲疑，他走到橋上，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小橋和下麵的流水。

  “這座橋有名堂。”伯恩斯說。

  “我都已經過來了，沒有陷阱。”張尋寧站在3米開外的河對岸說道。

  “我不是指陷阱，而是這座橋本身，這是牛頓橋。”

  “牛頓橋是什麽橋？”

  “相傳牛頓利用他的數學知識設計的一座充滿巧思的橋，用最纖細的材料製造出的，可以承受馬車通過的工程學奇跡，就在劍橋大學女王學院玩的劍河上，當然其實是以訛傳訛。真正的設計者是詹姆斯埃塞克斯。”

  “你怎麽知道這麽多亂七八糟東西的？”

  “當然是在劍橋大學的時代。”伯恩斯語氣了微微透出驕傲。

  “我知道了這是牛頓橋了，行了，快過來吧？再拖延蘋果砸腦袋上了，”

  “什麽蘋果？”

  “牛頓不就是被蘋果砸了一下才開了竅。”

  “又一個以訛傳訛。不過我想說的是，在這裏碰見這個東西，很蹊蹺啊。”

  “蹊蹺？你有點兒要求太高，這個地方哪兒不蹊蹺？”

  伯恩斯似乎被張尋寧說服了，茫然地走過了橋。

  “你這魂不守舍的樣子，就跟剛才一樣。”

  “剛才？”

  “在超虛擬裏的被五花大綁的二椅子德行，臥槽。雖然外形不同，但是那種茫然若失……欠打的神情簡直一模一樣。”

  “我什麽時候？”

  “哎，我救你的時候啊，你被綁在那裏麵，不是邊上還有一個NPC。”

  “NPC？你衝進來的時候，不就我們兩個？”

  “你暈暈乎乎忘記了，還有一個我召喚來的鎖匠。可漂亮了，長得跟白瓷娃娃一樣，我現在還在後悔沒捏一下她的臉，真實糟踐了這麽好造型。”

  “完全不記得了。”伯恩斯皺著眉搖了搖頭。

  “好家夥，我救你的場麵，你竟然不記得。”

  兩人過了橋繼續向前，耳畔響起了蛐蛐叫和鳥鳴。這個地方深入地下一公裏左右，當然不可能有活鳥，但是光線暗淡，張尋寧也找不到聲音源頭，似乎是某種製造意境的聲效。

  “我感覺這個地方變得像超虛擬了。”張尋寧臉上顯現出神往。

  “我感覺不好，要不然我們趕緊回頭。”

  “你在怕什麽？”張尋寧冷笑道，“我覺得這裏雖然古怪，但是比這座基地的任何地方都更讓人安心，也沒看見衛兵，也沒碰見回亂動的地板。”

  “用你們的話說，事有反常必有妖。”

  “說起妖，我還沒問你。我可聽說了，你當初是自願為燈塔的計劃服務的。不是受蒙蔽，是真心反人類。”

  “我承認，我曾經犯下巨大的錯誤。我當時覺得，她和我的理想是契合的，我們在人類無法理解的高度，俯瞰宇宙的真相。”

  “契合什麽真相？”

  “世俗人類太多。要恢複真正放置宇宙皆準的超然與和諧，就得把愚鈍粗魯毫無藝術氣質的人，用一種……最人道的手段消除掉。我認為把這些人限製在一個聲色犬馬的超虛擬，防止他們在現實世界破壞世界構建是最佳的辦法，但是我沒想過殺光人類，我也沒想過殺任何一個人。”

  “愚鈍粗魯毫無藝術氣質的人？不會指我這樣的人吧。”

  “當然不完全是你這樣的。總之就是那些人口裏99。99%的，除了追逐利益，並無半點自由意誌，盲目存在，不知道生存意義的人。”

  “我感覺在聽集中營的黨衛軍在布道。你比慕容還狠。他是傻的出奇，你是傻到玄幻。”

  “是的，我犯下無法原諒的罪行，所以我根本不在意你詞不達意的指責，因為我自己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少來這套，要不是她想弄死你，你才不會懺悔，你這路人我見得多了。假裝悲天憫人大徹大悟，其實隻在意自己高人一等的感覺。”

  “是的，是這樣。雖然你是個粗人，但是你的這個說法，還是很精確，很刻薄。”

  “對了，你在那裏麵和她打交道，她長什麽樣？”

  “她？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當她的舔狗那麽久你不知道？”

  “我的記憶恢複了很多，但是就是回憶不起她的樣子，那個樣子就在眼前，但是仍然需要一點暗示才能勾勒出來。不過我很確信不是外麵神像的樣子。”

  “確定？”

  “肯定不是，因為我看到雕像完全喚不起回憶。她一定用了更加嚴密的方式，封鎖了我的實體記憶，那個形象就在眼前，但是怎麽也想不起來。”

  “她的虛擬外形是不是一直在變化？”

  “你小瞧她了。”

  “小瞧？我沒理解你的話？”

  “超虛擬最引人入勝的地方，就是那是一個可以修改自己選項的地方。在現實世界，很多事情我們沒有選擇的權力，比如家庭出生、智力水平或者天生的藝術氣質。”

  “你就愛拽那個虛無縹緲的藝術氣質。”

  “總之，人們喜歡超虛擬，因為在那裏，人可以隨心所欲改變自己。但是燈塔的想法，與人類不一樣，她想要的是相對的恒定。其實人類的欲望她不容易理解，她的想法也不是人類可以理解的。事實上，這是我能成為她莫逆之交的原因，因為我們能夠在很高的，脫離凡俗的形而上的境界上交流。”

  “你根本沒有懺悔，還是那副目空一切的死樣子。下次還得被扔進鱷魚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