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山的人類博物館，是研究燈塔取代人類的邪惡計劃的很好窗口，可惜這個地方仍然處在放射性汙染中，無法靠近，仔細研究一番。”

  ————趙青

  張尋寧不由得想，金發女的算計得有多精確，有多刻薄，完全要壓榨出自己和李小廣最後的價值，她要多派一些這種東西，事情會變得簡單得多。

  金色小鳥竄到通道盡頭，再次麵臨沒有出口的境地。這次它不再如同啄木鳥一般，奮力啄出一個圓來。而是停下，等著張尋寧出手。毫無疑問的，它正在變弱。

  張尋寧掄起那支沉重的電驅動機槍，對著前麵後玻璃掃射打出一片彈孔，然後衝過去，一腳蹬出，將玻璃踢出一個大洞來。

  洞裏麵黑漆漆的，張尋寧衝到洞口，感覺到一股寒冷的陰風與隱隱惡臭迎麵而來。他在燈塔的所有基地裏，都沒有過這樣的體驗。

  他的夜視儀早就丟失了，於是打開胸口L型手電，但是手電似乎電池不足，光亮照不太遠。實際上他的所有用電裝備的最後一次充電，還是在狐狸的地下碉堡裏。

  張尋寧也顧不了那麽多，盲目地衝進洞窟，手電光隻能照出眼前一小片區域，實際上，這個地方似乎很空曠，什麽也看不到。

  金鳥知道該去哪兒，振翅在前麵領路，領著張尋寧向剛才示意圖中第一個閃光的區域前進。

  走出很遠，張尋寧注意到了兩側的高處有聲音，如同樹葉被微風吹拂過。於是他轉身觀察，可恨手電光太暗淡，看不太遠，隻能隱約看到兩側各有巨大的支架輪廓，一直延伸到很高的地方。雖然看不清是什麽，但是感覺上，像是參天大樹。這當然是一種不好的感覺。他是整個人類聯軍中唯二見識過類似東西的人，另一個人是趙青。他們在舟山地下基地，見過燈塔的生物實驗室，當時那裏麵豎著類似的，如同聖誕樹一般的樹形支架結構，隻是那次支架上的物體微微發光，可以看清上麵掛著的東西，但是這次看不清。

  他有一種很壞的預感，金發女離開時，對自己莞爾一笑，暗藏著殺機，她知道所有事情，以至於有些不好意思了。

  金色小鳥向一側飛行，張尋寧跟著那隻顏色趨於暗淡的鳥，快速走出一段距離，再次停了下來。現在可以聽到四周細微的聲音變得嘈雜起來，那是正常人不易察覺的細小聲音，一種春天裏萬物繁茂滋生的聲音，如同水珠落下，或者氣泡破裂，也像是無數毛細孔在呼吸。簡單說，這個地方生機盎然，正在蘇醒。他的聽覺已經延伸到了臆想的領域，他幾乎可以排除視覺得到結論。

  張尋寧緩步向前，看到了前麵環繞向上的階梯。幾乎和舟山見到的一模一樣。不過舟山那顆樹會微微發光，這裏的情況不同，並且舟山的實驗室沒這麽冷，也沒有氣味，而這裏有淡淡的臭味，這是不是意味著，這裏的一些東西開始腐爛了？

  他不相信那小女人會給自己留一個輕而易舉的任務。他低頭看了一眼，那支傘兵槍的彈藥顯示屏幕，還剩下115發。這意味著，如果扣動扳機不放，6秒鍾會打光。

  他走上階梯，空氣寒冷到近乎凝固。他微弱的燈光照向四周，可以看到上麵掛著什麽東西，看上去很大。

  沿著螺旋狀梯子不斷向上，他終於可以比較清楚地看到那些東西了。

  就在巨大的枝丫上，掛著類似玉米棒子的東西，當然要大得多，並且大頭朝下。大部分這種苞米都一動不動掛著，表麵還結著一層冰霜，顯然燈塔一直維持這裏的低溫。

  那隻鳥繼續向前飛，不時停下來等張尋寧。它本身的光可以照出四周一小灘地方，但是它很克製地沿著階梯中間飛行，盡量不靠近兩邊那些懸吊著的東西。張尋寧看到階梯扶手邊上，有一個懸掛的東西特別近，近到伸手可及。他小心走過去，憑著暗淡的手電筒光線照亮它。這個東西的表麵，就像油氈或者麻袋，不像硬質物體。他伸手去摸了下。手指溫度使得表麵薄冰快速融化。他擦拭掉冰霜，感覺到在冰下麵，有細密的絨毛。

  “什麽鬼東西？”

  他的手指向下按了按，那並不是堅硬的東西。此時可以隱約聽到遙遠地方傳來的槍擊聲，是某種反器材槍的聲音，不過連續兩槍射擊的手法，是李小廣特有的手藝。他有一種觀察彈著點，迅速修正開第二槍的本事，通常用來打馬克IV的薄弱關節，有過兩槍打瘸一台機甲的紀錄。聽起來，暫時不用替李小廣那裏擔心了。

  他的手向一側移動，撫摸到了軟質表麵下，某種堅硬、彎曲的東西，不止一個，而是一排。他想象著那是什麽，暫時想象不到。他的聽覺延伸了想象力，但是別的感覺暫時沒有類似的提升。

  正茫然，卻感覺到手上動了一下。

  張尋寧趕緊縮回了手，他意識到，這是一個活的東西，於是向後退。當然他並不是很吃驚，在伸手去摸之前，他已經預料到了各種可能，畢竟在舟山和越南，也算見多識廣。隻是還想不出這回事什麽東西。如果它是某種生物兵器，尺寸倒是足夠了，但是就憑這樣紡錘的外形，怕是不會很厲害吧？他想，一個茄子狀的生物，好像很難威脅到自己吧？

  轉過身，金色小鳥很有耐心地等著他。於是他們繼續向上走。張尋寧注意到，自己兩側掛著的這些東西越來越多，尺寸大大小小，大部分完全不動，但是有一些則在輕微搖擺。這當然不是好兆頭，四周無風，顯然隨著氣溫回升，它們中的一些，正在恢複活力。

  他加快了步速跟上飛鳥。螺旋斜道的每一圈，半徑正變得越來越小，顯然快到頂部了。他與趙青在舟山時，並沒有沿著斜道走到頂，實際上趙青用刀，殺死了一個呆頭呆腦的小複製人後，那顆樹上的小型胚胎狀物體，就自行墜落下來，裏麵都是些初具人形的不足月怪胎。他原來一直很難接受，趙一戰時這樣生產出來的，但是總比婷婷的那種迅速成型方式更像人類的孕育過程。

  四周越來越多的苞米裝物體開始抖動，發出的聲音，如同一陣風吹過青紗帳。

  他們終於到了階梯的盡頭，在那裏是一台，無人值守的小型控製台。金色小鳥懸停在上麵，等待張尋寧趕到。

  張尋寧到了跟前，看到小鳥在一個紅色按鍵上落了一下，迅速飛走，他幾乎立即領悟小鳥的意圖，按了下去。

  屏幕開始通電，然後顯示，可以看到連續出現的大量柱狀圖，似乎是各項數據，可惜張尋寧看不懂。小鳥又落在控製台邊上的一個玻璃罩上，玻璃罩下麵，是一個很大的紅色T字形拉杆。

  張尋寧見過不少燈塔的控製區設計，這樣的東西，意味著特殊用途（通常是自毀）。他舉起傘兵槍用槍托砸下去，將玻璃砸碎。聲音有些響，可以聽到四周那種躁動的聲音又多了一些。

  金色小鳥飛到張尋寧手邊，阻止他去拉這根杆子。張尋寧縮回手，金鳥突然一頭紮進控製麵板裏。

  “你有這手，何必讓我來？”張尋寧說道。

  等了幾秒鍾，屏幕上開始變化，所有柱狀圖開始移動。有的向上，有的向下，無論怎麽變，都比初始的數值改變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