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占據了波羅的海北岸，它們的偵察部隊不斷飛躍芬蘭灣試探我們，我擔心，隨時會有什麽出人意料的東西從拉多加湖的冰麵下冒出來。”

  ————俄羅斯聯邦總統：安德烈瓦斯科夫

  婷婷光著腳，走過“追蹤者”的屍體，它還在冒煙。顯然沾染了太多燃料，被活活燒死了。殘骸裏還有完整的金屬骨架，這是為什麽它那麽抗打的原因，也不知道這個東西，算是機器兵器還是生物兵器，或者兼而有之？

  “現在它終於擺脫痛苦了，而我的痛苦何時能結束？”婷婷歎息道，她的聲音裏充滿了哀怨和自憐，張尋寧不知道她是不是又在演戲。

  “你們也會痛苦？”

  婷婷轉身用憤怒的眼神看了張尋寧一眼。

  “我也是人！”

  “你不是人，我們分析了複製人在舟山留下的基因序列。你隻是像人罷了。”

  “那，蕾切爾呢？她和你並肩作戰，你卻認為她並不是同類。”婷婷竟然知道蕾切爾。

  “她和你不同，她……”張尋寧理虧閃爍道。

  “我和她都是燈塔的造物，我們都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命運，我們隻能反抗。”

  “不，你沒有反抗，你是燈塔的同夥兒，一直在替暴行塗脂抹粉。”

  “你看到聽到的，隻是表麵而已，我是被迫的。”婷婷假裝哀怨，繼續向前，她急著找到上尉的屍體，那上麵有一把鑰匙。

  “被迫？複製人是被蒙蔽，而你知道所有事情，你知道燈塔慘無人道的人體改造。那些人都是受了你的欺騙，來到這裏。”張尋寧說道。

  “真是荒唐的男人，隻會把所有的罪責推給女人？”

  “你都不是人，奢談什麽女人。”

  “我隻是照本宣科，念那些稿子而已。如果我不安吩咐幹那些……”她終於注意到，前麵的鐵皮人殘骸。“終於找到了。”

  “什麽找到了？”

  “我是說，我終於找到了擺脫燈塔的辦法。”

  “什麽辦法？”

  “就是你。”

  她轉向張尋寧，背對著那具屍體，慢慢後退。

  “我？”

  “我一直期盼，有一位英雄能拯救我。”

  “……”

  即使知道婷婷沒一句實話，這頂高帽子，張尋寧還是頗有些受用。

  她看出張尋寧在自己吹捧下有些找不到北，簡直好騙到極點，於是向前湊了過來，“你放了我，我們一起推翻她。”

  張尋寧立即警覺起來，猛抬胳臂試圖推開她。

  “離遠點兒。”

  “啊！”婷婷假裝失去重心，尖叫倒在那具鐵皮人屍體上。

  張尋寧刹那間有些內疚，覺得自己有些粗暴，但是自己剛才用力分明並不大。無論如何，婷婷畢竟是俘虜，他也找不到什麽軟話來表示歉意。隻能抓住她的胳臂將她拉起來，婷婷已然開始抽泣。

  “你也別太害怕，要相信我們的政策……那什麽……受蒙蔽無罪，反戈一擊有功。”

  胡言亂語間，他將剛才給婷婷加的罪名都又給寬恕了。

  “你始終還是把我當怪物……”婷婷一時間哭的梨花帶雨。

  “我沒說你是怪物，隻是你始終不是人類……現在這種情況……我們雙方畢竟在打仗。”

  “燈塔把我拷住，你也看到了，還有黑骷髏押解。如果我沒有背叛她，何至於此？”

  “說的也有道理，不過你別指望我會解開你，我可是老偵察，經過見過，不是那些容易騙的。”

  “那……能不能幫我把腳上的傷包紮一下？”婷婷審時度勢，提了一個不算過分的要求。

  “這個麽，行吧……”

  婷婷向後退，背靠著牆慢慢坐下，然後伸出一隻血淋淋的腳。張尋寧單膝跪下，用膝蓋撐住這條腿，她的腳底板還在流血，從腰間取出急救包，先把紮進肉裏的玻璃碴清理掉，然後慢慢包紮起來，包的很慢，遠比陸小平的手法認真一萬倍。

  婷婷坐在那裏看著張尋寧，突然破涕為笑起來。

  “為什麽笑？”

  “我有看穿人心的天賦，但是看不穿你的。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少跟我耍花樣，你隻需要知道一件事，再狡猾的敵人也不可能從我手裏逃走。”

  “你不是太聰明，就是太遲鈍。”

  “你看我像很遲鈍的樣子嗎？”

  “我跟你打賭，我待會兒，就能從你手上跑掉。”

  “嗬嗬，那我等著。”

  張尋寧起身，將婷婷拉起來，順便檢查了一下她綁在背後的雙手，確定沒有問題。他剛才也被同樣的銬子拷住過，知道沒鑰匙不容易打開。

  “能不能幫我找雙鞋來？”

  “要不要再給你找一部輪椅？”

  “你就不能痛惜一下女孩子？”

  “別來這套，敵人在我眼裏沒有性別。”

  “既然是敵人，那你定義我也是人了？”

  “就算是吧，快走。”

  “你打算帶我去哪兒？”

  “去哪兒？”張尋寧發現這個問題問住他了，“這是你們基地最下層？”

  “不是，這是第17層。”

  “第十八層有什麽？”

  “什麽也沒有。”婷婷無所謂道。

  “真的什麽也沒有？”

  “我說了又如何？不說又如何。”

  “我們的政策你大概也聽說過，老實交代問題，爭取寬大處理。”

  “十八層麽？”婷婷歪著頭做思考狀，“好像有一座無人機基地，另外麽，還有一個恒溫倉庫，裏麵有幾千個休眠艙。”

  “休眠艙裏麵有複製人嗎？”

  “當然有，主宰需要靠通過休眠艙，給他們灌輸戰鬥技能。”婷婷無所謂道。

  “看起來，他設想的沒錯。”

  “誰？”

  “走，帶我去那裏。”

  “說好給我找的鞋呢？”

  “信不信我給你一耳光？”

  “信，你什麽事情幹不出來？”

  婷婷背拷著雙手向前走，張尋寧抽出手槍在後麵跟著，不時用槍管杵婷婷後腦殼，提醒她老實些。剛才婷婷提出打賭，其實讓他心裏發毛。

  他們一路回到剛才的電梯處，可以看到另一部鐵皮人被撕扯成了幾塊，躺在地上。前麵的電梯門已經被鐵皮人中尉拉開一人寬。

  張尋寧到了門口，探頭向上下看。電梯並沒有到，裏麵隻是電梯井，不過有金屬梯子可以下去。他突然意識到了與鐵皮人上尉一樣的問題，婷婷雙手被拷在身後，沒辦法下去。

  “哎，中尉，幫我把銬子解開。我帶你下去，你這樣亂闖，怕是會被那些複製人幹掉。”

  “解開你的手銬？”張尋寧評估了一下，覺得不可行。他知道婷婷身手很好，即使自己有槍，如果她能騰出雙手，仍然不好控製。

  “不行。你一定會跑掉。”

  “那你就自己想辦法去吧。”

  婷婷無所謂地靠到牆壁上，開始哼小曲兒。

  張尋寧在電梯門邊走來走去，想不出辦法。

  “下麵多深？”他問道。

  “十幾米吧。我看過圖紙，不過記不太清了。”

  張尋寧取出電筒向下掃過，看著光斑在下麵擴散的不太大，大約也就是三四樓的高度。

  “也許……我可以把你先推下去，以你的妖怪體質，大不了重傷……不至於會死吧？”

  “渣男，你瘋了？”婷婷惡狠狠看向張尋寧，流露出一絲恐懼。

  “你應該沒事，那天的炸彈都炸不死你……”

  “你是說，我其實不是那顆詭雷炸死的？還另有原因？”

  “來，過來……”張尋寧向婷婷招手，似乎真的要把她塞進那個縫隙，扔下去。

  “我警告你，別亂來……”

  “怕什麽，你又不是沒死過。”

  “哎呀，其實還有其他辦法。”婷婷趕緊求饒。

  “其他辦法？”

  “你背我下去。我不重，不到40公斤。”

  “別騙我解開你的手銬，我也沒鑰匙。”

  “不用解開，我骨骼清奇，會讓你驚喜的。”婷婷向張尋寧神秘第眨了眨眼，然後自己湊了過來。

  “驚喜？”

  “轉過身去。”

  “你想幹什麽？”張尋寧警惕道。

  “讓我用下巴磕住你後背……”她調皮笑道，“你還怕我咬掉你耳朵不成？”

  張尋寧疑惑地半側轉身，他覺得婷婷現在的狀態，應該無法完成任何有效的殺招，除非她真的咬人。

  婷婷到他邊上，稍稍躍起，竟然用下巴磕住張尋寧，同時兩條腿如蛇一樣盤住他的腰。她竟然做到了這樣高難度的動作，穩穩貼在了張尋寧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