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想，超虛擬的世界，到底是什麽樣的？”

  ———張尋寧

  運氣總是來去難測。終於一枚導彈擊中了飛船一側巨大的等離子體發動機。實際上，稱其為發動機頗為不妥，它隻是中央反應堆連接的噴口。

  起初，導彈隻是在堅硬厚實的發動機外壁上，留下一個不大的，豎直型的小洞，但是它在噴口內失穩後，橫衝直撞，將內部冷卻線圈摧毀了，穩定被破壞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幾秒鍾後，這個洞口開始噴湧出橘色等離子體。火勢迅速在金屬表麵蔓延。

  艦橋內的溫斯頓遲鈍地轉過頭，看著這可怕的一幕。嘈雜的警報聲中，他似乎聽到了威廉姆斯冷酷的笑聲。

  已經損失了一台發動機星辰號，早已在勉強維持平衡。第二台發動機的損失，成為了最大的麻煩。如果係統切斷這台發動機管路，強迫其熄火。懸空的巨艦勢必傾覆。

  溫斯頓呆呆站立在艦橋，沒有下達任何的命令，他知道所有企圖挽救這艘戰艦的命令，都是徒勞的，甚至於逃跑，都已經來不及了。

  燃燒的發動機，突然爆炸，可怕氣浪將艦橋攔腰截斷。艦尾拖曳的運輸機，瞬間被飛濺的火焰全部吞噬，爆炸。艦長溫斯頓也被氣浪掀到空中，然後跌落下去。

  戰場附近所有人都目睹這次壯觀的爆炸。發動機的爆炸弧光，甚至在空中留下了一道絢爛的彩虹。

  地麵上的趙青，最先預見到，可能會有一次當量極大的氫彈爆炸。他趕緊向最近的殘破掩體跑去。如果他意識到那艘戰艦太近，一旦發生千萬噸級爆炸，舟山島上一草一木都不可能生存，他本該停下，回頭觀看這壯觀的一幕。但是他沒有。

  燃燒的龐然大物，慢慢從空中墜落，雖然東搖西晃，但是沒有傾覆，最終掉落在海裏。

  它並沒有爆炸，但是落下時掀起的滔天巨浪洶湧而起，直奔整個杭州灣而來。

  巨浪橫掃過來，舟山東側防波堤，頃刻間被漫過。不過，與地質活動造成的海嘯相比，這次浪湧，隻是表麵壯觀，真正的能量，仍然十分有限。

  躲進地下掩體的趙青突然發現自己被洪水滅頂，趕緊向剛才進來的出口遊去。在到達出口時，海水已經退去一半。

  他趕緊爬出掩體。四周的水都在退卻。就在距離海岸不遠的地方，星辰號停在那裏。它從高空掉落下來，竟然沒有斷裂，整體上看，還相當之完整。

  趙青至此確定，那個東西不會爆炸了，看上去，漏出水麵的兩台發動機，全都熄火了。隻是整艘戰艦上濃煙衝天。局部的火災還未撲滅。

  “老張，老張……”他試著呼叫張尋寧。但是沒有反應。抬頭看，空中大量的直升機正直撲那艘戰艦過去，剛才，他提醒了指揮部，如果星辰號墜落後，艦體完整，勢必要第一時間占領它。這關乎，人類與燈塔接下來十年的技術競爭。

  直升機上方是來回穿梭的戰鬥機，但是沒有看到那架變形機甲，不知道他們兩個怎麽樣了？也許飛遠了。

  寧波地下指揮部內。林常華呆呆看著無人機傳來的畫麵。無人機還在環繞那艘墜毀的飛船，時而被濃煙擋住，時而可以看到下麵的情況。

  可以看到那艘船的一個前方缺口處，不斷有燈塔的小型運輸機飛出，顯然這個龐然大物內部，還有飛行跑道，現在殘存的船員，正在逃離。不過，趕到的戰鬥機，很容易就追上去，將前麵逃出的幾架小飛機擊落。

  “我們勝利了？”他顫抖著蹦出一句話來。然後一屁股坐到座位上。

  “舟山島上，還存在小規模的抵抗……”旁邊參謀說道，顯然回避了上級的問題，“它們無路可退，勢必會戰鬥到最後。”

  “我看到了，他們還在抵抗，但是，看起來，不會再有反轉了吧？至少今天不會了吧？”

  指揮員的話，讓旁邊人覺察到，之前的鎮定不完全是真的。

  也許這裏每個人，都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但是大部分人，都沒有做好勝利的準備。他們在心裏反複問著與司令員完全一樣的問題：“我們真的勝利了？”

  自從與燈塔的戰爭爆發以來，人類還未嚐一勝。燈塔的軍隊會為了某些戰術目標，在局部戰線主動退卻，但是當它們想攻占某處，或者守住某處，就一定會得逞，從未有過例外。

  舟山顯然不是燈塔主動放棄的，它試圖扼守，在這裏部署了大量兵力，以及駭人聽聞的秘密武器。

  戰爭一波三折，尤其當星辰號升空的時候，它投射出的陰影可不是在舟山一隅，而是在所有看到他的人的心中。經曆了無數次失敗的人類，很自然地會認為，真正的災星顯現了，人類勢必從絕望走向真實的滅亡。但是現在，它隕落了，表麵布滿裂縫，冒著濃煙。甚至百十公裏外，燈塔的艦隊也在後撤。當這一切成真時，每個人卻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勝利。

  “沒錯，是打贏了！”林常華顫抖道，聲音似乎比剛才老了20歲，“雖然這仍然不是決定性的勝利，但是毫無疑問，它是可以被打敗的。”

  “我們……”

  “不過諸位，事情還沒完，立即肅清舟山島上的敵情，另外，把預備隊的傘兵營，全都機降到那艘戰艦上。必須確保不會被敵人破壞掉。我們要知道它是怎麽飛起來的。”

  “是！”參謀轉身要走。

  “慢，還有。趙青，鐵明州，還有……”他突然想不起那個見過一麵的陸戰隊的年輕人，“總之，確保他們安全回來。下一階段任務，他們很重要。”

  “是。”

  獵鷹號呼嘯著落到星辰號甲板上。變化成人形，立即招致懸停附近的武裝直升機的火力。

  鐵明州趕緊閃避，避開一串炮彈。

  “怎麽搞的，他們不知道我們是自己人。”

  射擊隨即停止。但是兩架直升機，仍然非常警惕地將炮口對準他們。

  看起來，陸軍得到上級指令，比空軍慢一拍。人類軍隊的指揮，總是各種差錯，永遠做不到燈塔軍隊那樣整齊劃一。

  “他們得到命令晚了。”張尋寧說道。

  “我們回基地不好嗎，留在這裏，隨時被自己人幹掉。這叫什麽事兒？”

  “我的人還在這裏，我得把他們救出來。”

  “行吧，你說了算，其實我的武器操作員也下落不明內。”鐵明州表示同意，他理解張尋寧的心情，其實他也揪心自己的搭檔。

  獵鷹轉身後，那些地麵部隊和直升機裏的人，可以看到背部透明炮塔罩裏的張尋寧。張尋寧向他們揮揮手。他們才放下槍口。

  當然這些第一批登艦的人員此刻也是一個賽一個糊塗，甲板上很多侏儒屍體，顯然不是燈塔的機器人部隊，他們也是第一次看到。

  “你在這裏等著，我隨時與你聯絡。”

  張尋寧從機甲內爬出，甲板上無頭蒼蠅般亂竄，找不到入口的人群，一下子把目光轉移到他這裏。

  他嗖的一下跳到甲板上。

  “我是張尋寧，誰是指揮官？”他大喊一聲。

  “報告，是我。”一名少校軍官跑上前，竟然給張尋寧敬了一個禮，“我是突擊營指揮官李玨，剛剛得到上級命令，要求我們與你配合。占領這艘船。”

  張尋寧趕緊敬禮，他也搞不懂為什麽少校會先給自己敬禮，雖然自己身上套著一件半隱形服，看不到軍銜標識，也許他從這個高端上檔次的東西上下來，鎮住了他。

  “聽好了，你們跟我進去，然後分成小組，殲滅潛藏的敵人，防止他們破壞這艘戰艦。但是注意……”他突然強加了語氣，如同一名真正的高階指揮官那樣。“艦上有我們的俘虜，人數可能不少。”

  眾人圍繞著獵鷹號，神情凝重並點頭。

  “你們看到看了這些侏儒屍體，他們是主要敵人。他們的裝甲類似346，但是性能要出色。如果碰上與我們製服不同的人類，不管腦後有沒有數據接口，都可能是自己人，先解除他們的武裝，然後帶上甲板，都明白了嗎？”

  “明白了。”

  “艦上可能有沾染區，隨時看你們的輻射顯示卡，不要靠近那些地方。”

  “明白了。”

  “好，行動。”

  他說完轉身向被削斷一半的艦橋跑。他和趙青，在這裏殺過幾個進出，知道這裏能直達甲板下最核心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