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戰場上的僥幸，其實都讓你更加靠近死亡，因為運氣總有用完的時候。

  ——張尋寧

  現在他們就停留在一片“戰爭迷霧”內。最後一次對這裏的偵察，停留在16小時前，等同於無效。

  天上淅淅瀝瀝下起雨來，這是燈塔操縱氣象的副作用之一，它製造的迷霧區，總是不停地下小雨。不過，這有助於登島小隊，避開諸如“吸血鬼”或者“戰犬”這樣的反偵察單位的跟蹤，這些東西可以分辨空氣中的可疑分子，並進行跟蹤。雨水可以減弱它們嗅覺的效能。

  六個人找到一段被炸毀的，深入地下的水泥管子避雨，同時研究下一步方案。距離天亮時間還早，張尋寧希望穩妥些行事，趙青識相地表示了讚同。

  從電子地圖看，距離他們將要到達的可疑入口，直線距離隻有1。5公裏，但是通道是不明的。因為無人機最後一次有效偵察後，那裏遭受到了遠程火箭彈的密集打擊，不知道道路被火力急襲後破壞的情況。尤其攻擊使用了集束彈藥，會存在大量未爆彈。

  實際上，“婷婷小姐”每天都會在人類可以接收到的頻道裏，譴責中國軍隊使用“非人道”武器。張尋寧和他的弟兄們，一直都很喜歡燈塔的心戰宣傳頻道，把它當做戰壕內少數消遣項目，個別人甚至還幻想著那個迷人的機器模擬女聲，本尊該是個什麽樣子。但是現在，他必須麵對這些“非人道”的集束炸彈，確實是一個不大不小麻煩。

  “要我說，就走直線。”趙青說道。

  “為什麽？”張尋寧問。

  “這不是明擺著麽？既然兩眼一抹黑，何不走近路？”

  張尋寧愕然發現，趙青的邏輯既荒謬又很難反駁。

  “如果是死路怎麽辦？必須考慮到，那些散布的集束彈藥。”

  “那你告訴我，那條路可能不是死路？你知道那些東西的末端準頭，散布麵積超可能過幾平方公裏。”

  雨中會議迅速陷入了僵局，張尋寧不想簡單服從，但是也提不出更好的建議。

  “不如我們分成兩組？”還是李小廣提出一個建議。

  “不，我們不能再分散了。”張尋寧立即否決。

  “中尉……”趙青悠悠道，“我覺得這個建議可行，但是不必分頭行動。就我們兩個，輕裝，進行一次偵察，其餘人在這裏待命，你看怎麽樣？”

  似乎是一個折中的提議，尤其趙青提到了張尋寧的軍銜，算是某種克製的提醒。

  “那好，大家留在這裏隱蔽，我和少校先過去看看，如果天亮後，我們沒有返回，你們……繼續隱蔽。”

  “如果你們一直不回來呢？”李小廣頑強地追問道。

  “那我們就回來了，你們原地48小時，然後自行撤離。”

  “是。”

  眾人表示同意。他們兩人都是好手，而且人數越少，越不容易暴露。但是這個方案的主要隱患在於通訊，在這個島上，打開電台呼叫戰友，意味著自殺。

  決策停當，兩人卸下身上武器和多餘物品。各自隻帶了一把帶消音器的突擊步槍，另外選了幾樣可能有用的破障工具，就出發了。

  不遠處，那些重型機械還在快速施工中，雨水給燈塔增加了一些麻煩。張尋寧看到，一部推土機可能由於地麵太滑，從瓦礫堆上滾落下來，砸到了另一部機器上，引起了一陣混亂。

  燈塔事無巨細的控製能力，到了某一個微觀層麵，就不再起體現效率，或者說，冥冥之中，偶然性又開始起作用。

  他們前往的方向上，一片漆黑。顯然不是燈塔急著搶修的地方，或許這意味著，那裏也沒太多，四處亂晃的守衛機器人。

  趙青走在了前麵，時不時停下，似乎某種直覺作祟。

  這個人神神道道的，但是每每從九死之地回來，一點兒傷都沒有，顯然有某種過人的天分，雖然這種過人天分還沒有被張尋寧發現。

  他們避開那些被集束彈藥攻擊後留下的，蜂窩一樣的淺坑，循著那些較深的彈坑走。最大程度避開危險區。

  一小時後，走進了一座半塌的大樓，這裏應該是一座中學，門口還有一麵刻著，曆代高考前三同學名字的牆。如今教學樓半邊不在了。隻有光禿禿的旗杆還樹在操場邊。

  走進一間教室後，趙青再次停下，然後閃轉躲到一段倒塌的牆後麵，張尋寧也緊跟著隱蔽。

  趙青沒有一如剛才，很快恢複行動，而是一動不動地停在那裏，似乎在等待什麽。張尋寧仔細分辨著淅瀝雨聲中其他的聲音。他聽到了某種不詳的動靜，一種機器人的關節，在雨中會發出的奇怪聲音，一般人或許無法察覺，但是他能聽到。

  他從後麵輕輕拍了拍趙青的肩頭，指了指他們剛才進入學校的方向。

  一座，少先隊員用手撐著頭，故做思考狀的雕像還在那裏。它的後方，綠光閃爍。矯健的戰犬，一躍站到石像上方，昂著頭，似乎要嚎叫。

  作為仿生武器。“戰犬”模仿犬類各種能力，但是不會叫，它占據製高點昂起頭的時候，要麽在收集電波信號，要麽在收集空氣中的分子信息。

  顯然它嗅到了什麽。它幾乎就是循著兩人來路過來的，應該是嗅到了人的氣味。

  這當然是一件蹊蹺的事情，雨天會限製它的嗅覺。除非它麵對的，是一個狐臭很嚴重的人。張尋寧突然意識到可能是自己的傷口，剛才上岸時，他就注意到，林慕白仔細縫合並包紮的傷口，被海水泡爛並再次化膿。但是他覺得無所謂的事情，因為並不影響行動，現在想來，也是太過疏忽。

  張尋寧自詡嚴謹，不過任何人類的嚴謹在對手麵前，都是小兒科。

  戰犬顯然是循著傷口氣味過來的。它意識到目標不遠了，一躍下石雕，向兩人隱藏的破牆一步步走來。它的關節轉動時，發出嘶嘶的響聲，顯然這部機器很久沒有大修了。

  趙青轉身，伸出兩指，指向自己眼睛，又指向目標，又指了指上方，然後四指伸開，做了一個發射器的手勢。

  這套複雜的手語示意張尋寧監視目標。由他引開目標的注意，而張尋寧必須在目標進入破屋頂下方後，第一時間解決目標背部發射器。

  這是一個大膽的計劃，敵人會在發現敵情的同時進行通訊，也就是說，隻有一次開槍的時機。

  突發急迫的情況下，趙青再次將自己的莽撞計劃強加給張尋寧，不過確實迫不得已。他矮身向一側移動時，“戰犬”正在迫近。它聳起的肩部，擋住了尾部的信號發射器。那個裝置外部有弧形整流罩，但是並不結實，近距離上一槍就可以摧毀，但是目標畢竟在動。

  趙青移動到位，從另一邊探出頭來，然後扔出一塊小石頭。碎石落地時，戰犬立即轉過頭去。

  張尋寧沒有思考的時間，他猛然躍出隱蔽去，向著目標扣動扳機。子彈準確擊中了那部發射器，同時摧毀了它的後部行走裝置。戰犬試圖躍起，但是失去了後腿支撐，隻能做臨空撲起狀，然後重重跌落到地麵。

  趙青跳到“戰犬”側後，對著它的脖頸隻開了一槍，超過150公斤的仿生兵器就停止了掙紮。

  “它發出信號了嗎？我覺得我有點遲疑了。”

  “不知道，我得先看看它的記錄。”

  趙青抽出匕首撬開背上的數據線接口蓋子，將自己的數字終端連接進去，他的設備有預設的偽裝程序，可以訪問那些燈塔單位的記憶體。這功夫，張尋寧看著頭上的半邊屋頂，尋思自己是不是有些急了。剛才連續射擊發出的閃光，可能會被無人機看到？當然雨天對無人機的側視能力也有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