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嗎？

  綠光閃過，帶著頭顱直接躍到自己麵前，方才還惡狠狠盯著自己的眼睛，發誓要把自己扼殺的眼睛，此時已經失去了神采，徒留下一堆皺紋在幹癟的臉上肆意橫行。

  雲羽喘了口氣，累的癱倒在地上，忽地吐出一口血來。

  這一戰耗費了他太多心血，最後一擊幾乎把他整個人掏空，九死一生間迸發出來的力量反噬回來時，更是讓他累的暈倒在了原地。

  雲羽做了一場夢，夢裏自己坐在山穀溪邊打坐，周遭是一片迷霧。

  “如果他那樣是惡，那你又算不算惡？”

  迷迷糊糊間，雲羽聽到有人這樣問自己。那聲音卻很熟悉，沙啞空靈，又帶著一絲蠱惑。

  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我，算不算惡？雲羽重複了一遍，心頭升起疑惑，他怎麽會作惡？

  “你殺了這麽多人，和那林家家主有什麽區別？”

  “我殺那些人，是因為他們該殺。他們枉顧生靈，死有餘辜。你又是誰，有什麽資格說我？”

  雲羽站起身來，環顧四周。

  空曠的山穀，隻有他自己一個人。那聲音聞言頓時消失，仿佛在思考怎麽回應。四周寂寂，唯有溪流聲依舊，叮叮當當清脆的扣擊著雲羽的心。

  “說話啊！”見他不回答，雲羽再次嘶吼，好像隻有喊出來，才能平複心底隱隱約約的不安，“我殺人是為了平天下，他們皆死有餘辜！”

  那聲音卻突然笑起來，“你說為了平天下？何時何地，你也有了這樣的誌向？那個曾經廢物的雲羽，那些被人瞧不起的過往，你真以為可以抹殺的掉？”

  “嗬，與你何幹？”

  雲羽跟著冷笑一聲，意識卻在飛速的旋轉著，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這是在夢中。為何，不能醒來？

  他很清楚自己陷入了昏迷，且不說自己什麽時候來到了這樣一處山穀，單這春暖花開的氣候，就不對勁。

  可他明知道這是夢，卻無法醒過來。這樣的劫難，比武力可以戰勝的打鬥，要難得多。

  “你還不明白？”那聲音蠱惑更甚，“縱使你殺了林家家主又怎樣，這世上會有多少人感激你？他們不過會對你更加忌憚。”

  感激？忌憚？

  雲羽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他從來便不曾追求過感激和忌憚，他最初想要的，不過是一份尊重，一份他本就應該有的尊重。

  “廢人雲羽”，這是他從小到大聽厭了的評價。但言語求不得，卑微求不到，他便隻好拿起武器，用拳頭來捍衛自己本就應有的權利。

  可又是什麽時候，他想要的變了呢？

  “放棄吧，這世間險惡本就無以計數，你無法做永恒的神明，倒不和我一起，留在這幽靜山穀，與世無爭。”

  留在這山穀，與世無爭？

  “不！”

  雲羽驟然反應過來，這根本就不是什麽夢，這是，他自己的心魔！

  “你就是我！又如何與我留下！”

  雲羽突然拔劍向前一斬，原本平靜的山穀驟然間燃起大團大團的火焰，熾熱紅豔的火蛇蜿蜒曲折，瞬間吞噬了整個世界。

  如果此時有人路過，便會發現躺在一片廢墟中的雲羽雙眸已經赤紅一片，離走火入魔隻差一步！

  殺人誅心。

  每個修煉者最難以對抗的，便是心魔，如今雲羽的心魔被林家家主激發出來，若不除去，必定後患無窮。

  不得不說，那林家家主還是有些手段，縱然雲羽殺了他，但仍給自己留下了不小的創傷。

  “哈哈哈哈哈……”那聲音突然放聲狂笑，“雲羽，別做無謂的掙紮了，你手裏也不幹淨，你也沾染了人命！和那些為非作歹的惡人沒什麽兩樣！”

  沾染了人命！

  沾染了人命！

  此話不停的在雲羽耳旁重複，那是隱藏在雲羽心底最深處的聲音，從他第一次殺人，便隱隱埋藏在他的內心。

  他本就心善，可奈何這世界殘酷，容不得善良，若不拿起武器捍衛自己，便隻能被人吞噬蠶食。

  自己這樣做，是為了保護自己，更是為了守護他想守護之人。危急時刻，他腦海中浮現的是雲韻年幼時護著自己的場景，現如今他有了能力，定要護她周全。

  “不，不是這樣的……”

  雲羽輕輕搖了搖頭，他原本從來沒有想過去傷人性命，也從未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擇手段，他和那些惡徒，本質上便是不一樣的。

  雖然同樣手裏沾染了鮮血，但這是每個修煉者都無法避免的，如果僅僅是因為這樣就被自己困住束縛，那和懦夫有什麽區別？

  片刻後，雲羽喘了口粗氣，這次麵向火焰中的聲音時，他已經再無恐懼，內心更加堅定。

  “人命又如何？我所想成為的，從來就不是沒有汙點的神明。”

  “我守我之本心，問心無愧。”

  火焰的燃燒停止了片刻，隨後像是被惹惱了一般，驟然化為更洶湧的力量，“劈裏啪啦——”澎湃著朝著雲羽衝擊而來，後者卻仿佛視若無睹，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守護他熱愛的一切，沒有錯，也無所畏懼。

  本應被火蛇席卷的痛楚並沒有來到，反而是絲絲清涼的雨點一滴一滴落在他的額頭、臉頰。

  又是新的招數？雲羽驟然張開眼睛，正欲迎接心魔新的招數，卻看到雨點正越變越大從天空中傾瀉而下，他陡然打了個冷顫，從地上跳了起來，差點踩到林家家主滾落的頭顱。

  不知道什麽時候，那心魔已經被他破解，而他也從昏迷中醒來，此刻仍躺在最後戰鬥的地方。

  順著頭顱望去，不遠處正是林家家主的屍首，死狀淒慘，卻是罪有應得，並不惹人憐憫。

  “我這是，醒過來了？”

  雲羽揉了揉自己腦袋，卻摸到滿手的濕潤，伸手一看，卻是雨水混雜著先前戰鬥留下的血跡。

  這心魔也不過如此啊。

  雲羽撇了撇嘴巴，心大的直接將先前的危難忘卻，隻是看著地上的鮮血被雨水稀釋衝刷，心情有些複雜。

  追功逐利，最後還不是一抔黃土。

  林家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可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離自己的目標，還遠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