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曉傑急得滿頭大汗，緊張地喊道：

  “你要什麽都可以，香煙就是不能給你。”

  “為什麽？”中年人停下手，奇怪地盯著他，“你身上沒有錢，又不願意給我香煙，莫非你想賴賬？”

  中年人急忙抓住他的車後架，怕他騎上車溜掉。

  陶曉傑無法解釋，隻機械地重複那句話：

  “你要什麽我都給你，就是不能要阿詩瑪。”

  中年人氣得臉色發紅：“你是看我不配吸阿詩瑪香煙？你狗眼看人低。阿詩瑪不就是十五塊一包嗎？今天我就要抽阿詩瑪！”

  陶曉傑見他誤解，更加緊張，他吞吞吐吐地說：

  “不是……香煙……我不是這個意思……反正阿詩瑪不能給你……”

  中年人氣惱地說：

  “那你說說，為什麽不能給我阿詩瑪？你這不是瞧不起人嗎？我看你一個小白臉，斯斯文文的模樣，怎麽也會長一副狗眼呢？看我是個窮人，不配抽阿詩瑪香煙是嗎？呸，現在的人呀，人模狗樣，勢利眼，看不起人。”

  陶曉傑不知所措，又不敢向他解釋阿詩瑪香煙的秘密，隻在那裏撓頭抓耳，臉漲得通紅。

  “威哥，我看這個小白臉就是不想賠錢。你跟他囉嗦幹什麽？拉他一起上醫院，任醫生檢查治療，多少醫藥費不要緊，有這個小白臉幫你幫你出。”一個跟中年人認識的婦女白了陶曉傑一眼，為他支招。

  “對，拉他上醫院，讓他陪你醫藥費。”

  “撞人不想賠錢，這樣的人真缺德。”

  “不要讓他跑了。撞傷了人就得掏錢。”

  “他敢跑？想耍流氓？天下沒有王法嗎？再不賠錢，就送他上派出所。”

  後來，有人認出陶曉傑是農行的人，大聲告訴大家說：

  “他是農行新來的職工，我住在他們對麵，天天見他來上班。”

  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大家在議論，紛紛指責陶曉傑。

  陶曉傑這下左右為難，賠錢沒帶錢，香煙又不敢讓給他，想跑又跑不掉。他狼狽不堪，急得滿頭都是汗，說話結結巴巴：

  “我……我……阿詩瑪……不不……”

  中年人得到大夥的支持，怒氣衝衝盯著他眼睛，對他說：

  “你到底賠不賠錢？沒有錢，就給我三包阿詩瑪香煙。我不占你便宜，我隻要三包阿詩瑪。”

  陶曉傑不知所措，慌亂地說：

  “我……我……賠錢……”

  中年人氣憤地說：

  “狗眼看人低。拿錢來。”

  “可是……我……我身上真的沒帶錢……”

  嘀——正在這時，一輛摩托車慢慢駛進人群。開車的人是宋祥仁，他看到外甥被一群人圍住，不解地問：

  “曉傑，你怎麽在這裏？他們想對你幹什麽？”

  還沒等陶曉傑出聲，就有認識宋祥仁的人大聲叫道：

  “宋老板，你看看，這個小白臉撞傷了人，不想賠錢。威哥見他沒錢，想要阿詩瑪抵消，他也不想給香煙，就在這裏耍賴賬。”

  宋祥仁看外甥滿頭是汗，手抱香煙護著，驚慌失措，他一下子明白過來，連忙替他解圍：

  “曉傑，工地那裏時辰就要到了，領導已經到齊，你怎麽還不把香煙送過去？”

  陶曉傑知道他的意思，趕緊說：

  “可是我出門太急，身上沒帶錢……”

  中年人接過他的話：“我說不要你賠錢五十塊錢了，就拿你三包阿詩瑪香煙，你還賺五塊。你為什麽不給？你真想耍流氓？”

  宋祥仁笑著說：“你們誤會了，這是我外甥。大樓動工，請領導來奠基，我讓他給工地送香煙。新樓動工，講規矩，用的東西要完整，香煙不能拆包。”

  他轉頭對中年人說：

  “你要他賠多少錢？我替他給你。”說著，把五十塊錢遞給他。

  聽了宋祥仁的解釋，圍觀的眾人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宋老板的新樓動土奠基，香煙不能半途拆開。這小子怎麽不說清楚呢？”

  “我看他一個讀書人，眉清目秀，不會賴賬耍流氓吧。”

  “威哥，宋老板替他賠錢了，你趕快上醫院檢查取藥。”

  看眾人散去，宋祥仁責怪外甥說：

  “曉傑，你怎麽這麽不小心？這兩條阿詩瑪是梅鑫老板特意送給你的，你拿到街上來幹什麽嗎？要是沒有遇上我，這不闖出亂子來了？”

  陶曉傑委屈地說：“五舅，梅老板的這個阿詩瑪不是香煙……”

  宋祥仁打斷他的話：

  “我知道，那是梅老板給你的心意……”

  “什麽？你知道裏麵是……”

  宋祥仁點頭，嚴肅地看他：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拿著這兩條阿詩瑪到街上幹什麽？”

  “我上南華街找梅老板，想把阿詩瑪退還給他……沒想到在這裏碰上麻煩。五舅，謝謝你，周末我把五十塊還給你。”

  宋祥仁見他說得認真，他看到電影院對麵大樹下有一排長條椅子，說：

  “這裏太陽大。走，我們到樹下休息一下，五舅有事跟你說。”

  陶曉傑看看手裏的阿詩瑪，猶豫地說：

  “可是，我要把香煙還給梅老板……”

  “別急，休息一會再說。”宋祥仁說完，自個加大油門，把摩托車開到樹底下。

  陶曉傑搖搖頭，無奈地跨上自行車，跟上去。

  待曉傑在椅子坐下，宋祥仁嚴肅地對他說：

  “曉傑，你剛出來參加工作，還不知道這裏麵的規矩。像你五舅我為了找項目，找工程，總少不了要找朋友幫忙。要人家幫忙，就得給人家一點辛苦費。不然，別人幹嘛把好東西讓給你？梅老板托你幫他辦理貸款，就要給你一點辛苦錢。這是規矩，你就放心收下吧，不要再找他退回去了。這樣做，他會覺得很沒麵子的。”

  陶曉傑不解地說：“可是，我替他辦事是我的本職工作，我按銀行規定審核他的借貸材料，調查他的信譽資質和抵押價值。換了誰，都會按製度這麽辦理，為什麽要給辛苦費呢？收辛苦費辦事，這不是有受賄的嫌疑嗎？”

  宋祥仁見他不開竅，勸他說：

  “曉傑，你知道，我們中國是人情大國，凡事講究禮尚往來。你托人家辦事，事情辦得順利圓滿，你就給人家一點辛苦費。這個規矩從古到今，曆來這樣。你就別推辭了，不要給梅老板難堪。”

  陶曉傑堅決地說：

  “反正我不收他的辛苦費。”

  宋祥仁不解地問：

  “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