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興聽了大家的議論，覺得合作砍甘蔗看起來像稀鬆小事，真做起來還挺棘手。他左想右想想不出什麽好辦法，看到大家都看著自己，就把煙頭一扔，用鞋尖碾碎，說：“按照一兩天就要砍伐一車甘蔗的進度，我們每個合作小組要保證有十五十六個勞動力。蓮花村現在五十六戶人家，就分成五個小組。這樣吧，按各家位置分組，村頭一個組，村中部和村尾各兩個組，兼顧田地多少再做調整。我擬了一個計劃，你們過來看……”

  “這怎麽行？這還是自由組合嗎？說好自由合作的，怎麽變成組織安排了？我不同意。”秦老四生氣地說道。他家勞動力多，不願替困難戶白幹。

  看到有人開了頭，不少村民附和著說不讚成。

  張興急了，又抽出一根煙，點上，帶著煙霧說道：“過明天就輪到咱村發放甘蔗票了，我們還遲遲分不成合作小組，到時候怎麽完成砍伐任務？”

  羅善生老師批改完學生作業才來到，他看到眾人皺著眉頭，知道沒有分好合作小組，說：“為什麽不用抽簽的辦法來分組呢？我們體育課分組打球就抽簽。”

  “抽簽？”老村長一聽，很快就搖頭，“抽簽也沒有自由組合呀，再說，找不準帶動小組的火車頭。”

  大家僵持不下，一個個悶著頭不出聲。初冬的半月斜斜地掛在空中，月光冷冷的。孩子們還在興奮不已地追逐嬉戲，叫聲笑聲連成一片。

  陶曉偉六個小青年抱著手分立一旁，一邊聽著眾人的討論，一邊小聲談論他們年輕人的事。看到大家沉默不語，陶曉偉走到張興前麵，說道：

  “張興哥，大家就是擔心人多人少不公平，地多地少不公道。我想了個辦法，不知道行不行？”

  張興連忙說：“你小子有好主意就快點說呀。後天就要砍伐甘蔗了，合作組還分不出，你不看見我們大家都焦急嗎？”

  陶曉偉點點頭，說：“我們就學習足球世界杯比賽的方法，全村分五個小組，每個小組定出一兩戶蔗多人多的人家作火車頭帶動，每一組十一戶，有一組十二戶。大家自由選擇加入其中一組。大家不是擔心勞動力多少不公平嗎？這樣，各戶按自家田畝出勞力，每十畝出一個勞動力，四舍五入計算。這樣既可以讓莊稼多的人家帶動莊稼少的人家，又做到公平。你們大家看看，好不好？”

  陶曉偉這個方法說得太複雜，很多村民低頭想著對自己是不是有利，沒有人做聲。

  過一會，有人拍腿叫起來：“這個方法好呀！好方法！”

  “對，對，這個方法好！這樣對誰都不失公允。”羅老師連聲讚同。

  張興一拍大腿，高興地說：“這個辦法太好了！我怎麽就想不出呢？”

  老村長笑著說道：“等你讀的書和陶曉偉一樣多，你也會想出好辦法。”

  張興笑笑，說：“讀書不讀書就是不一樣。”

  “我同意這個方法。”

  “這個方法行，我們讚成。”

  “好，就按照這個方法分合作小組。”

  越來越多的村民表態同意。

  月亮從雲朵鑽出來，在繁星中顯得很明亮。

  陶曉偉覺得一身輕鬆，他走到羅善生老師身邊，說：“羅老師，《青春萬歲》我看完了，明天拿去還你。”

  羅善生三句不離本行，告訴他說：“曉偉，不用急著還我，《青春萬歲》有很多精彩的語句片段，你盡可以抄下來。我從同事那裏借來一本《簡·愛》，我還沒看，明天你先拿來看吧。”

  聽到又有新書，陶曉偉很高興，說：“太好了！我知道這部英國小說，就是沒有看過。”

  張興興奮說：“方法有了，接下來我們確定火車頭，大家就等著選擇合作小組了。”

  張興王福富等村民小組當眾遴選出十戶火車頭，村民當場選擇自己中意的合作小組。

  難題解決了，大家都舒了一口氣，曬場熱鬧起來，熱烈談論著今年的收成，憧憬著甜蜜的甘蔗換成白花花的十元鈔票。

  全村五十六戶村民樂意進行合作生產，組成五個收砍甘蔗的生產小組，各組人馬心滿意足，摩拳擦掌，就等著奔赴蔗地。

  輪到蓮花村收砍甘蔗了。那天下午，糖廠聯絡員把甘蔗砍伐證發到蓮花村。全村人像迎來了重大節日，家家戶戶興高采烈，老老小小喜上眉梢，他們勞作了一年的甜蜜事業終於要收成了。

  第一組火車頭是張旺家和秦老四家。張旺提建議，他們一夥人不分開，大家都讚成，這樣，六個一起讀高中的青年都在這一組。王衛財和李廣興見村裏兩輛拖拉機都在第一組，搶著加入。張興握著兩人的手，高興地說：“好，好，我們一起合作，今年的收成一定比往年強。”

  很多年沒有一起開展集體生產了，這次村民合作砍甘蔗，大家感覺既新鮮又興奮，人人奮勇爭先，都想在眾人麵前展示能耐。團結就是力量。大家散開在甘蔗地裏，揮舞鐮刀，談笑風生，一邊砍削甘蔗，一邊海闊天空地聊侃，快樂收獲一年的勞動成果。

  王福貴砍累了，削一截甘蔗啃嚼著：“張旺，你家的甘蔗就是甜，根根比我家的粗壯。”

  一旁收撿甘蔗尾葉的張學問開心地說：“甘蔗通人性呢，全身都是寶，連葉子都喂牛，丟不了。你疼它，伺候好它，它就長得特粗壯特甜。”

  王福貴嚼了半截甘蔗，精神來了，削一段粗壯的甘蔗遞給陶曉偉：“曉偉，你也來一根，特甜。”然後，他揮動鐮刀，一刀一刀認真地砍向蔗根，仿佛每一刀都砍出甜蜜來。

  陶曉偉咬了一口，笑道：“真的，那麽甜啊！以前我們生產稻米，填飽肚子。現在我們生產甘蔗，造出甜蜜。我們的生活越來越來好了。以後我們會生產什麽呢？”他的思路總喜歡走在前麵。

  王福貴笑嗬嗬地答道：“生產飛機大炮唄。”

  大家哈哈笑起來。很多人累了，就地坐在捆紮成把的甘蔗上歇息，削一截最中意的甘蔗，津津有味地嚼著，甜蜜的甘蔗汁從嘴裏甜到心裏，人人臉上掛著笑，感覺日子都是甜了啦。

  拖拉機嘟嘟嘟奔忙著，把蔗地裏的甘蔗搬運到路邊，堆積成堆，等候貨車來拉運。

  一根根結實粗壯的甘蔗，抖落身上的塵土枯葉，把渾身的甜蜜奉獻出來，毫無保留地獻給這些熱愛土地的奮鬥者。茂密的甘蔗林，轉眼變成一車一車的沉甸甸甘蔗，運往糖廠。在糖廠經過幾番作業，甘蔗退去身上的枷鎖，化作一袋袋潔白晶瑩的白糖，造出一個甜蜜的蔗糖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