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總是完美的，不是嗎？”

  剛在車廂中坐定，卓以的話就落到耳邊。

  我回過神來，低聲呢喃：“啊？或、或許吧。為什麽這麽說？”

  他輕聲道：“在一切剛剛開始的時候，不會有任何誤會、壓力，或是過往的記憶。就像……櫥窗裏的花。”

  “第一眼看到的花，總是最美的。”

  “可是接下來，你會恐懼花謝，又會在它永生之後，厭倦它的顏色。”

  卓以的目光落在我的頭頂，我卻有些不敢與他對視。

  似乎在模糊不清的記憶之中，那道目光曾像冰錐一樣刺痛過我。

  這趟地鐵，這個人，給我的感覺都十分熟悉。

  我試探性地看向他的臉，卻隻看到他眼中一片淡淡的柔和。

  視線碰撞，我連忙逼迫自己隨便找了個話題：“不要講的這麽可怕啦。說起來，你、你是鋼琴家？”

  卓以微微一愣，點點頭，目光又落了下來：“你記得？”

  我搖搖頭：“記得不是很清楚……我隻是看到你的手，所以瞎猜的。”

  “……這樣嗎？”他輕聲道：“其實，你曾經聽過我彈琴。”

  我歉聲道：“是嗎？不好意思，我好像記憶有些混亂。我喜歡你的琴聲嗎？”

  “……好像，並沒有。”

  卓以的唇邊似乎露出一點點淡淡的弧度，我尷尬地咳嗽一聲，轉過頭繼續看向窗外。

  車中無人，我愈發覺得應該與身邊的同行者討論一下，這輛地鐵的詭異之處，於是鼓起勇氣開口：“這趟地鐵真的很奇怪，你有沒有發現，它在倒著走嗎？”

  卓以卻道：“往哪個方向行駛，很重要嗎？”

  我不禁笑道：“……當然很重要，你沒事會反著坐地鐵嗎？”

  卓以的臉上露出一絲微妙的表情，片刻後，才微微扯了扯嘴角：“其實，我沒有坐過地鐵。所以或許……會有一些小瑕疵。”

  我沒太聽清卓以的後半句話，隻關注到他沒有坐過地鐵這件事。

  我奇怪道：“那你是怎麽上車的？”

  卓以輕歎：“大概，和你一樣吧。”

  我略微一愣，想要回憶自己是怎麽上車的，腦海中卻不知為何一片空白，明明應該是剛發生不久的事……

  我要去哪裏？我為什麽在這輛車上？卓以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我用力地思考，卻發現記憶越來越模糊，心頭逐漸浮起一陣恐慌：“這到底是……是怎麽回事？”

  “卓以，你知道這輛地鐵開向哪裏嗎？”

  我有幾分焦急，而卓以的臉上似乎永遠是那樣淡漠無痕，隻有目光中透露出一絲溫柔。

  我甚至能看到……那泄露出來的一絲危險的炙熱。

  “它開向一個你想去的地方。”

  他的聲音像輕輕落下的雪花，被廣播聲刺穿。

  “……請注意腳下安全……”

  打開的車門外，已經是全然陌生的圖景。

  然而其間的身影，卻讓我覺得有幾分熟悉。

  他低歎道：“……所以，盡情去想象吧。”

  “想象你想要的一切。”

  “我們終將抵達……你想要的那個完美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