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銀白的閃電突然毫無征兆地劃過夜空。

  “哢嚓——”

  靜謐中，響起了門被打開的輕響。從門外打進來的光，照亮了黑暗中一張蒼白的臉。

  手握黑匣的黑裙少女睜開緊閉的眼，恰好與我對視。

  心中突地一跳，我的目光停留在她熟悉的麵容上，又轉向了她手中的黑匣。

  “呀，被你看到了。”

  少女略帶狡黠地一笑，她捧起那個形狀奇特的黑匣，某種能量以她為中心擴展開，光線也以她為中心開始扭曲。

  突然，我眼中的世界變了——

  眼前是一條長長的走廊，一串淩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那是一群穿著白色實驗服的小孩，為首的男孩緊緊拉著身後小女孩的手，奮力地遠離他們追來的方向。

  但他們的身後已經有人追過來了，腳步聲越來越近，這時，一堵高牆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孩子們的臉色煞白，眼神惶恐又絕望，但那噩夢般的腳步聲卻突然又聽不見了。

  “我暫停了時間，快□□出去！”

  男孩這一聲讓所有孩子迅速找到了主心骨，開始在他的幫助下爬上院中的圍牆。

  一旁的女孩驚喜道：“大哥哥你好厲害！”

  “……這沒什麽。”

  男孩子嘴硬地說，隻有越發難看的臉色顯出他的勉強。

  突然，女孩驚叫一聲：“小心！”

  一道白光閃過，男孩的愕然還停在臉上，就已經被一個小小的身軀撲倒在地上。

  女孩緊閉著雙眼，臉上滿是痛苦的神情，鮮紅的血從她的眼下流了出來，刺痛了男孩的眼睛。

  一隻青筋爆出的手托起受重傷的女孩往外走，血順著她的下巴，滴答滴答地落成了一道斷續的血痕。

  “她的眼睛看不見了。”

  一個聲音輕柔地說出了最殘酷的事。

  ……

  悠揚浪漫的鋼琴聲回蕩在空空的音樂教室，一個少女的倩影被光映在了牆壁上。

  落地的窗簾被風高高揚起，少女若有所感地抬頭看向窗外，卻什麽也沒看見。

  在放學回家的路上，她聽人說，那個校霸白起又惹事了，這次都差點鬧進醫院了。

  少女隻是笑笑，她對這個人了解並不多，他們之間也沒有任何交集。

  但是她沒想到，她回到家時，等待她的卻是一場噩夢。

  ……

  空中有聲音傳來：“你聽說過N計劃嗎？”

  轉眼，金屬的實驗台上，少女睜眼仰躺著，眼中一片空洞。

  ……

  研究員道：“實驗很成功。”

  晃眼的燈光下，一道泛著冷光的利刃落了下來。

  女孩害怕地閉上了眼，這次再沒有那隻小手緊緊握住她。可即使深色裏都是不安，她的唇角卻仍帶著笑。

  數天前，策劃的那場逃跑行動，很快就被人發現，可那個金發小男孩卻被送走，也許，再不用接受這樣殘酷的實驗。

  研究員又道：“Evol數值不穩定，需要加大藥物劑量。”

  冰涼的液體推入了女孩的手臂，很快，她痛苦地嗚咽起來，身體抽搐著，卻依舊被死死地束縛在手術台上。

  “發生不良藥物反應，趕快進行搶救！”

  紅色的、白色的光閃個不停，來來往往的人影憧憧，眼前如同幻象一般模糊、顫抖，最後歸為了一片黑暗。

  “她死了。”

  少女一臉溫柔地宣布著一個人的死亡。

  ……

  我的心口宛若開了一個大洞，說不出的空洞難過，隻有風聲呼呼地穿過。

  天空的黑暗刹那破裂成無數碎片，濃重的血腥氣彌漫在天地間。

  迷霧從荒野四處向中心擴散，而最中間的，漸漸被染上血色。

  白霧之中，有一個女孩奔跑的身影，急促而彷徨地向著中心跑去。

  她飛身撲向那個肩頭淌著鮮血的男人，在對方猝不及防之前，將他推進了身後黑色的漩光裏。

  女孩輕聲道：“現在不欠你什麽了。”

  眼看著最後一道漩光將男人驚詫的表情吞沒，女孩轉過身去，無數黑色的身影從四麵八方向她湧來。

  整個世界都是一片暗紅的血色，震耳欲聾的槍械聲，仿佛要震碎人的靈魂。

  ……

  白色的大廳裏，穿著黑裙的少女倒在血泊之中，她的黑發和血液一起散開，像純白雪地上綻開的一朵血腥的花。

  “你看，我們已經習慣了做一個犧牲品。”

  耳邊傳來她溫柔的聲音，她的語調輕而柔，像是在說一件不關己的事情。

  可她就是這個少女，那個少女就是她。

  淌出的血液漸漸漫到了我的腳邊，沒過了我的腳底，原來一個人的身體裏會有這麽多血液。

  槍聲仍在繼續，可這個世界好像被朦朧的霧遮掩，隻能清晰地看見腳下的鮮血，和血中的人。

  那個聲音也沒有停下，它像湊近到耳畔，一字一句都無比清晰地鑽進我的耳中：“在這條進化的路上，我注定隻能成為他們腳下的台階。”

  “所以，我經常在想，或許這個世界已經走到了盡頭——”

  這時，一聲絕望的哭喊打斷了她的聲音，那像是有人在呼喚誰的名字。

  少女微頓，卻又繼續說了下去：“離開，可能並不是一件壞事。”

  肩上傳來輕輕的重量，像是被人溫柔地拍了兩下。

  地上被血浸透的少女忽然睜開了眼睛，在血色中衝我溫柔一笑：“你可以一直看著。”

  她站起身，身體上的傷口和血跡幾乎一瞬間消失不見，走向了那聲哭喊傳來的方向。

  黑色的身影越來越遠，直至消失不見，我眼前又隻剩下了白色的、被冰雪覆蓋的世界。

  一片冰涼的雪花落在我的眼睛上，慢慢融化成水。

  ……

  黃昏時分，雲層間隙透過的光線，溫柔地灑落在紅色的斜拉橋上，悠悠落下的雪花也在光芒中染上了金色。

  突然，轟隆一聲巨響，世界天搖地晃，巨大的氣流席卷著熱浪，從江麵湧來。

  我已經有些麻木了。

  “這個場景也出現過嗎？”

  身後有一個青年的聲音傳來，我回頭，看見了兩個站立在江邊的身影。

  說話的人站在高處，眯起眼睛將爆炸的景象看了個完全，可這個看上去一副搖滾打扮的人，既不恐慌也不激動。

  他是……淩肖？那是他的名字。

  淩肖身旁站著黑裙的少女，她望著爆炸升騰的煙霧，依舊是那種溫柔帶笑的神色，眼裏卻滿是無趣：“我已經記不清了。”

  淩肖輕笑：“對了，那個你可真有意思，她今天在馬路上救了個人，你以前也會做這樣的事？”

  她微微搖頭：“我和她不一樣，我不會做這種毫無意義的傻事。”

  “何況，她並不是我。”

  少女的眼中閃過一次嫌惡，手指轉動，拿出一封黑色的信函，遞交給淩肖。

  信函上，金色的字體勾勒出一個花體的“A”字。

  少女又道：“一切按計劃進行，我該離開了。”

  “哦？我還以為，你會對這場遊戲感興趣。”

  淩肖興致缺缺地接過信函，也不打開，隻是將一角立在手心裏旋轉著把玩。

  他看向少女，提高音量道：“在這個時間點離開，你打算去做什麽？”

  已經走遠的少女轉過頭，紅唇揚起，嫣然一笑：“當然是——”

  “接受我作為Queen的加冕。”

  ……

  金碧輝煌的大廳裏，悠揚的鋼琴聲如和緩的溪流，延綿不斷地流淌於空氣中。

  而另一邊，是硝煙與炮火的舞台，血液點綴著這華麗且無趣的景象。

  兩方在這個大廳裏激烈的交戰著，爆裂的風圍繞在其中一個人身邊，讓他周圍數米內都沒有人還能站立。

  白起用手指抹去臉上濺上的鮮血，眼神銳利而冰冷地注視著眼前的敵人。

  黑裙少女翹著腳坐在台上，居高臨下地將整個大廳看在眼底，漫不經心地吹落了掌心的玫瑰花瓣。

  花瓣還未落地，就被一陣風掀起，隨著□□的氣流回旋向天花板，不見了蹤影。

  猛烈的罡風不留餘地地橫掃了整個大廳，頂端巨大的水晶吊燈轟然墜落，伴隨著巨響，大廳陷入了昏暗之中。

  少女走到桌邊，捧起了一束血紅的玫瑰花束。明明周圍都已損毀過半，可這束花卻完好無損。

  在少女的對麵，白起對著攔在麵前的黑衣人，甩手劈下一道淩厲的風：“都給我滾開！”

  氣流的餘波越過黑衣人，一下子擊中了少女拿著的玫瑰花束，紅色的花瓣瞬間四散開來。

  一道細小的傷口出現在了少女白皙的側臉上，很快滲出了血珠。

  但她卻仿佛毫無所覺，對著花輕輕一笑。

  這個大廳裏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她，正如沒有人能看見四散凋零的花瓣。

  白起咬緊了牙，身體緊繃著，眼中帶著決絕和毅然，像是準備要發動最後的進攻。

  黑色的風夾雜著幾縷不祥的紅色，狂風中心的人突然停下了動作，手指顫抖地捂住了胸口。

  我不禁出聲喚道：“白起？”

  眨眼間，黑色的颶風完全將他的身影吞沒，向四周瘋狂擴散。

  “你看到了麽？”

  說著，少女潔白的手指扯下一片花瓣，含在了唇間，熟悉的清純麵容在鮮紅的玫瑰映襯下，顯得嬌嫣而殘忍。

  她的眼神向上瞥來，仿佛是在對我說：“從這一刻開始，所有的未來，都隻有一種結局。”

  那種柔軟天真，卻又殘酷邪惡的笑容凝固在她的臉上。

  眼前的畫麵又開始劇烈閃動，無數的光和淩亂的碎片，所有碎片上都有一個相同的畫麵。

  我看見開裂的冰河、一滴落在水麵的淚，和從四麵八方襲來的白色光斑……

  白光終於吞沒了一切——

  世界寂靜無聲。

  再睜開眼時，我終於看清了周圍的景象。

  在我眼前的，是如天空般龐大的時空齒輪，和通向無限宇宙的黑色漩渦。

  茫然之中，那個聲音又回響在耳畔。

  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謝謝你打開這扇門。”

  我：“……？”

  他繼續道：“現在，你可以永遠留在這裏，無需改變任何人的結局。”

  那些星星點點的光依舊閃爍著，每一顆星都像是一段記憶，可身處星河中心，我卻無法擺脫那種空落落的感覺。

  我……到底是誰？

  記憶的最深處，一根虛無縹緲的線牽係著我。

  線的另一端，那個聲音在催促我——

  “確定好了嗎？”

  我看向指尖，那一點閃爍的光就快滅了。

  他輕聲道：“看，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