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還沒來得及從大腦傳向四肢，白起忽然動了一下。

  風無聲地湧動，他快速地一把拉開我，讓我踉蹌了幾步險些摔倒在地。

  黑暗之中，有什麽與我擦肩而過，準確洞穿了我剛才所在的位置，但我卻什麽都沒有看見，隻能感到後背發涼。

  白起沉默著，冷峻的視線落在遠處某棟高樓。

  “發生什麽了？”

  我有些害怕地壓低了聲音詢問，周圍那些黑黢黢的建築好像也變得危險起來。

  他沉聲道：“你是不是惹上了什麽人？”

  白起收回了視線，似乎象征著危險已經解除了。

  我愣了一下，仔細思考著這個可能性：“我惹上的人……？”

  現在所有的人都忘了我，也沒有人知道我有Queen的基因，還會有誰對我抱有敵意呢？

  如果不是BLACK SAN……難道是那個夢境幕後的人？

  猜想不斷地被推翻，我茫然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我想不出會是誰……”

  “那也許，盯著的不是你，而是Evolver。”

  白起打斷了我，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讓我突然感覺寒意順著脊椎一點點爬了上來。

  我喃喃道：“Evolver……是什麽意思？”

  “知道太多不一定對你有好處。”

  白起沒有說下去，他的對講機沙沙的響了兩下，終於有了新的匯報：“所有救援隊伍均已抵達現場，展開救援……”

  遠遠地，接連不斷的警鳴聲穿透了夜幕——

  救援的人終於趕到了。

  “先離開這裏。”

  白起不高的聲音喚回了我的沉思，我收回目光時，他已經走出一段距離了。

  環繞在江麵的風終於停住了，完成了最後使命的橋梁不堪重負地重新下墜，發出巨大沉悶的聲響。

  我連忙快步上前，亦步亦趨地跟在白起的身後：“你不用等到救援結束嗎？”

  “不用，會有人處理。”

  白起淡漠地回答，在他的身上，看不到這樣的災難和慘劇帶來的影響，沒有動搖，沒有改變。

  即使曾經的白起會憤怒、會悲慟，但現在的他，卻像是已經拋棄了這些感情，變得格外陌生。

  我不敢去細想這份不安，隻能沉默地跟在白起的身後，看著風將他的背影一點點推向更濃的夜色。

  街道兩旁，救援和疏散已經有條不紊地展開，幸存的人們也像找到了主心骨，不再慌亂無助。

  我抬頭看向路口的大屏幕上，上麵還播放著晚間新聞的畫麵：“緊急插播一則最新消息：晚間18時許，戀語市跨江大橋發生意外爆炸事件，傷亡人數暫且未知。”

  “目前，有關部門已經展開緊急救援，具體事故原因還在調查之中。請市民們盡量避免外出，不要恐慌。”

  播音員一貫的悅耳嗓音這時也變得過於冷漠，所有的傷亡和慘痛，好像都化成了她口中輕描淡寫的一句“未知”。

  這個冬日漫長的夜晚才剛剛拉開序幕，但對於有一些人來說，它卻永遠不會結束了。

  我收回沉痛的目光，低聲詢問白起：“今天發生的事是不是有人預謀已久？你出現在那裏，是因為得到線索了嗎？”

  “線索中斷了。”

  白起的語氣沒有表示出任何憤懣，但不難聽出那一分沉重。

  “如果我能使用……”

  我的提議還沒說完，就被仿佛已經明了的白起打斷了：“我不相信虛無縹緲的預知，隻相信現實。”

  “這件事絕不會發生第二次。”

  他冷冷地說著，眸光掩進了深深的陰影之中，讓人不寒而栗。

  白起沉默了一會兒，又道：“這裏安全了，你離開吧。”

  我忙道：“那你呢？”

  “你不需要了解。”

  他停了下來，最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小心自己的處境，最近不要隨意出門。不管你的Evol讓你看到了什麽。”

  害怕白起再次直接離開，我已經下意識地拉住了他，急急道：“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

  下一秒，眼前出現了一個破碎的畫麵——

  清冷的月色落在高樓的頂端，黑色鐵網圍住的天台上，白雪覆蓋，兩個身影對立著。

  一個是白起，另一個卻赫然是Helios。

  Helios道：“……合作繼續。”

  從指間傳來細微的靜電刺痛感，我還沒來得及痛呼，就已經被白起用力甩開了手，連帶著退了幾步才站穩。

  白起回身看著我，臉上的神色瞬間沉了下來，陰冷而憤怒，眼中翻滾著各種情緒，宛若即將到來的風暴。

  這種神色，我從來沒有在白起身上見到過——

  冷漠、痛苦、厭惡、不甘……無法控製般地宣泄出來。

  他沉默著一言不發，眼中卻有一場令人顫栗的風暴。

  我呆立在那裏，完全沒有想到白起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過了好半天，我才想起輕聲向他道歉：“對不起，我沒想到……”

  “不用了。”

  他的聲音低啞，透露出淡淡的疲憊。

  但身形卻依舊挺拔，離開的每一步一如既往的沉穩，完全看不出剛才的動搖。

  我看著他的背影，卻不知為何眼中有些酸澀。

  我緊緊抓住胸前的衣襟，微微彎下身體，好像這樣就能緩解心理的這股快讓人窒息的情緒。

  到底是為什麽呢？

  這種仿佛感同身受般的痛苦……

  在白起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他曾經在我麵前表現出的若無其事下，究竟深藏著什麽？

  ——我似乎從來不曾了解。

  ……

  不再理會離去的那個女孩，白起回身處理後續事情。

  對講機一直沒有接通的某個頻道終於有了反應，白起按下通話鍵，語氣中帶著淡淡的怒火：“你提供的情報有誤。”

  電流聲“滋滋”響了兩聲，傳來了一個同樣冰冷的聲音：“知道，我會都解決掉。”

  收起對講機，白起微微低頭，看見了腳下有什麽正閃著細碎的光。

  他俯身，將東西撿起。

  款式簡單的銀杏手鏈在他修長的五指間，顯得尤其纖細。

  是她掉的？

  白起把手鏈拿起，迎著昏黃的路燈看了看，小小的葉片掠過金色流光。

  一股莫名的情緒在他心口躁動著。

  盡管覺得不會再見麵，白起還是將這條手鏈裝進了外衣的內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