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夢。

  這次的夢中不再是血腥而殘暴的虐殺，隻有白茫茫的一片。

  雪和雲霧交互縈繞，四周都是同樣的雪白。

  我茫然地向前了一步，又不知道自己該走向哪裏。

  然而，心裏卻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催促：“找到他，找到他！”

  我不知道這句話裏的“他”是誰，隻能憑著感覺走向其中一條小徑。

  突然，前麵有一道熟悉的金色身影掠過。

  我像是捉住到了唯一的線索，快步追上，卻始終跟不上那決然離去的步伐。

  那個人似是聽到了身後追上的腳步聲，幽幽地回過頭來。

  就差一點，我就能看到他究竟是誰了……

  “別走！”

  我從床上坐起，隻抓住了麵前一縷帶著晨光的金色空氣。

  還沒顧得上去回想夢裏的自己在追捕什麽，耳邊就響起了急促的鈴聲。

  我連忙接起。

  電話那頭傳來沈遠焦急的聲音：“悠然！你能聯係得上棋洛嗎？”

  我忙應道：“……嗯？我等一下去問問看。”

  “麻煩你現在就試試看！”沈遠的聲音慌張無比：“我打他的號碼，居然變成空號了！”

  “不止我一個，大家試過之後也都是這麽說的……希望不是出什麽事了……”

  聽他這麽一說，原本還迷迷糊糊的我整個都清醒過來了。

  “你先別著急，我這就試試！”

  雖然這麽安慰他，不安還是如潮水一般一點點漲起。

  我努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先不要擅自去往最壞的方向想，緊緊握住手機的手卻變得越發沉重。

  我雙手並用地在通訊錄裏搜索，勉強用發顫的指尖摁下了周棋洛的號碼。

  漫長的撥號音刺耳得讓人心生焦慮。

  我盡量保持耐心地等待著，隻迎來了和沈遠他們同樣的回複。

  再次確認過那是周棋洛的號碼，我不死心地又撥打了第二遍。

  但等待我的，依然隻有一模一樣的回複——

  “對不起，你所撥打的是空號……”

  冰冷的電子音無情地落下，無邊的絕望把我覆頂淹沒。

  那個白茫茫一片的夢境，原來也是預知夢嗎？

  不，或者在那之前，他已經嚐試著給我提示。

  昨天告別時，他臉上那個無可奈何的苦笑，說不定就是這場失蹤的預告。

  如果那時的我，有再在意一點的話……

  如果那時的我，有緊緊把他拉住的話……

  如果那時的我，有好好把心中的疑慮問出口的話……

  他是不是就不會這樣憑空消失了。

  我匆匆出門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卻一時想不出該讓司機開往何處。

  司機問道：“姑娘，你要上哪兒去啊？”

  “我……”

  和他一起去的地方快速地在腦海中飛掠，但又似乎都不是現在的他會出現的地方。

  我焦灼不安地坐在後座上，突然想到了夢中出現的景象。

  那是在跟我昭示什麽嗎？

  能看到雲霧的高處……

  司機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又問道：“姑娘，你這是走還是不走了？”

  我忙道：“走！師傅，麻煩去電視塔！”

  雖然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我還是緊緊抓住了最後的這一線希望。

  希望現實中的我不再像夢裏一樣，能跑得快一點，再快一點，把那個準備離開的他緊緊抓住！

  轉過好幾個路口之後，眼前的電視台由遠而近。

  ……

  忐忑的心情持續了整整一路，直到我推開電視塔天台的大門，看到那個在大雪紛飛之時，依然閃閃發光的背影。

  我喘了口氣，驚呼道：“周棋洛！”

  他轉過身來，澄澈的藍眸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又平靜得看不見一絲漣漪。

  “悠然，你怎麽來了……”

  他的聲音平靜淡然，不似往常，放佛變了一個人似的。

  麵對著這幅表情的他，我居然第一次對他生起了名為“生氣”的情緒：“我怎麽還不能來了！遠哥和大家都在找你，你知道嗎？”

  其實，我想跟他說“沒事就好”、“遇到什麽事了我們可以一起商量商量”……

  但不知道為什麽，這些話全都堵在了嗓子眼上，吐不出一詞半句。

  他就這樣站在離我幾米開外的地方，不靠近也不遠離，對我的質問也仿佛充耳不聞。

  橫亙在我們中間的空氣一時成為了無形而堅固的屏障，屏蔽了我們對彼此的理解。

  “……周棋洛。”

  在我喚出他的名字時，我仿佛聽到他也輕喚了我一聲。

  他的聲音不再像往常一般透亮，就像是被雲層遮擋著的陽光。

  他低聲道：“遠哥和大家那邊，我都會好好解釋的。在這之前，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風吹過他擋在眼前的劉海。

  明明一絲陽光都沒有，他的瞳眸中還是透出了淡淡的閃光。

  我直直地看著他的瞳眸，用力地點頭，應答下他的發問。

  “如果，我不再是作為明星的周棋洛了，悠然，你還會喜歡我、記住我嗎？”

  關於這個問題，他之前其實也問過不少次。

  但不管是哪一次，我的答案從來都隻有一個：“不管你作為什麽身份存在，隻要你還是‘周棋洛’，我就不會忘記。”

  熟悉的光芒在他的眼中一閃而過，短暫地揮散開他身上的陰霾。

  “謝謝你，悠然。”

  他終於主動地向我走來，我這才發現，那雙藍色的瞳眸不知什麽時候變成了金色。

  記憶中，原本蒙著的薄紗被突如其來的風雪吹散，變得清晰可見。

  同樣的天台、同樣的天氣、同樣悲傷的他。

  以及，同樣什麽都無法改變的我。

  我想要閉上自己的雙眼，卻已經來不及了。

  他薄唇輕啟：“悠然，我命令你——”

  剛剛發生的一幕幕都如漫天的飛雪一般落下、融化，消散得無影無蹤。

  風把他的碎發吹散，擋住了好看的眉目。

  我的腳步不受控製地離開了天台，連回頭都無法做到。

  在最後的那個瞬間，我分明看到一道亮痕滑落他的側臉。

  就像天邊隕落的流星。

  ……

  喧鬧的車流聲在耳邊鳴響，我看著周遭的熱鬧，有點茫然。

  記憶中的其他部分都像是受到了什麽幹擾，看不真切，隻有一個想法分外清晰地顯示著。

  我伸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向司機說出了，我此刻心中唯一的一個想法——

  “師傅，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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