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純白之冬·許墨-6(11)分歧
作者:
紅妝夜未眠 更新:2020-12-15 12:56 字數:2298
自從那天之後,我就再也無法聯係上許墨了。
在工作以外的時間,我抱著僥幸的心態給他撥了不知多少通電話。
但生硬的電子音卻一點一點地切斷了我僅存的希望。
“你所撥打的號碼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你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你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嘟嘟”的刺耳聲音刺痛著我的耳膜,和窗外熱鬧的樂聲形成鮮明的對比。
“原來已經到慶典的日子了……”
雖然明知這樣的自己走到街上也隻是徒增心中的悲涼,但屋子裏這沉悶的空氣,我也實在是無法忍受了。
“出門走走吧……”
街道兩側都好好地裝飾過了,此時人潮湧動。
曾經的我們,不知多少次一起走在這條路上。
我們會一起看城市上空稀疏而黯淡的星空。
我們會一起吐槽工作裏發生的奇人異事。
偶遇草叢裏的小貓時,我們還會一起蹲下身子,使盡渾身解數去吸引它的目光……
曾經,這裏是我記憶中充滿歡聲笑語的地方。
而如今,周遭的鼎沸人聲和我之間,卻像是憑空生出了一道無形的屏障,把我完完全全地隔絕在外。
距離慶典開始的時間越近,路上的行人就越多,把道路擁擠得水泄不通。
我被人潮不住地往前推,一不小心就觸上了前人的後背。
那人頂著一張不耐煩的臉回過頭來,凶神惡煞的表情把我到嘴邊的道歉給嚇了回去。
“這麽大的人了,走路不帶眼睛啊!”
我連忙低頭:“對,對不……”
“她不是在跟你道歉了嗎。”
清冷的聲音自我的頭頂落下。
我吃驚地回頭,終於看到了那張多少次出現在夢中的臉——
“許墨!?”
他落在我身上的目光不帶一點溫度,比冬夜的溫度還要徹骨。
那個找茬的人還在我們身後罵罵咧咧,許墨卻像是在趕時間一樣,扯過我的手腕就往人潮的反方向走。
我遲疑道:“……許墨,我們要去哪?”
呼嘯的風吹散了手腕上唯一的溫度。
我不確定他是不是沒有聽到我的話,隻知道他甚至沒有回頭。
手上毫不溫柔的力度,和陌生而冰冷的口吻一樣,直直地刺痛著我。
果然……噩夢中那個不再對我笑臉相迎的,才是真正的他嗎?
噩夢中發生的那些事,是不是也都是我真實經曆過的?
還沒等我理清心中揪成團絮的煩雜想法,他已經帶著我走出了人群。
才剛到人流沒那麽密集的地方,他就自然地鬆開了手,稍稍側過頭,瞥了我一眼:“就一個人,也來湊這種熱鬧?”
“走嗎?還是你更想留下來看慶典的開幕煙花?”
雖然是問句,但我一點都沒從中聽出任何邀請的意味,反而多了幾分脅迫。
記憶裏,我們每次都和約定好的煙花擦肩而過。那份短促的絢爛和美好,似乎從來都和我們無緣。
這一次,也不例外。
我用力地搖頭,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我也不知道要跟著他走到哪裏,隻是覺得,比起煙花,眼前的他看上去似乎更……轉眼即逝。
雪地上,錯亂的腳印交疊在一起,沒一會兒就模糊了輪廓。
慶典的燈光把那片泥濘的雪地渲染成繽紛的彩色,粉飾成虛妄的美好。
隻顧看地上的我,一個不留神撞上了他的後背。
許墨直接停下腳步,把我拽到了身旁的空位:“過來一點,就不會又被人撞到了。”
我低聲道:“……好。”
他伸手把我攬向他的身側,遲疑了片刻,還是把手從我的肩上收了回去。
人群中突然爆發起了激烈的歡呼聲,慶典似乎已經進入了倒計時的階段。
我看向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其中盡是和周遭的呼聲與熱鬧格格不入的清冽。
許墨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視線,墨色的眼眸像是轉動了一下。
有一瞬間,流轉的燈光落入他的眸中,點綴在他的眼角、嘴角,勾勒出虛假的柔和。
“讓你說出‘真好’的世界,就隻是這樣……?”
他的後半句話被倒計時的聲浪蓋了過去,聽不真切。
“3——”
“2——”
“1!”
接連不斷的煙花,瞬間把夜空點綴得比白天更加耀眼奪目。
明明不管怎樣都不會離那璀璨的煙花更近一些,後麵的人群還是開始爭先恐後地推擠上前。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許墨就緊緊握住了我的手腕,把我扯向了他身前的小小空地。
幾片閃著銀色光芒的碎屑相繼落下,消融在他柔軟的發間。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煙花濺下的火星,細看才發現,原來漫天的飛雪又開始窸窸窣窣地飄揚起來。
其中一片融化在我的鼻尖,化作一個小小的噴嚏,打破了我們之間尷尬的沉寂。
許墨一手把我護著,一手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的身上。
“謝謝……”
我一路跟在他的身後,眼看飛雪洋洋灑灑地把我們逐漸分隔,忍不住追上前去。
但是又總感覺,現在的自己要做的,並不隻是一味地跟在他的身後。
噩夢中的那個自己,麵對比眼前的風雪更殘酷的災難時,也沒有乞求他的幫助,而是勇敢地做出了自己的抉擇。
那為什麽此時此刻的我,反而隻會跟在他的身後了呢?
更何況,眼下的他已經隻顧著隻身前往未知。
這麽想著,我慢慢停下了腳步。
任由他獨自無聲向前,義無反顧地融入到了那片暗夜的風雪之中。
茫茫的雪擋住了他的身影。
我看不真切,隻隱約看他似乎是停下了腳步:“這次不跟上來了?”
我努力地向聲音傳來的地方,宣告了自己的選擇:“因為……我們的方向,從一開始就是不同的。”
“如果還能再會,希望你還能記得現在說過的話。”
他的聲音從皚皚白雪中傳來,又如他的身影一般,逐漸消隱,再也沒有回頭或止步。
淩冽的冬風呼嘯而過,吹得我的眼睛發疼。
也不知道是風雪還是淚水,先模糊了我的視線,我抬起手胡亂地擦了擦。
然後,轉身走向和他背道而馳的方向——
那片隱藏著殘酷真相的虛無雪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