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我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悠然，你在嗎？”

  “白起？”

  我遲疑道：“你的任務結束了嗎？”

  白起輕聲道：“……嗯，結束了。你這幾天有發生什麽事嗎？”

  我想了想，還是不打算告訴他自己的決定：“沒有……一切都很好，我沒有再收到別的信件，現在也很安全。”

  他似是鬆了口氣：“那就好。”

  我忙道：“你怎麽了？遇見什麽事了嗎？”

  白起道：“為什麽這麽問？”

  我遲疑道：“感覺今天的你有點不一樣了，但又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同。”

  “其實我……”

  白起遲疑半晌，方再次開口：“悠然，如果我改變了，變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你還會相信我嗎？”

  “當然會呀。每個人都會改變，不論是好是壞。”我輕聲道：“我們不會永遠隻停留在原地。”

  白起遲疑道：“但如果……這會徹底改變原來的我呢？”

  我忙道：“不會的，在我心裏，你一直都是白起，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他輕聲道：“你說的很對。”

  我遲疑道：“白起，我在思考一個問題，為了和平，作一些犧牲是必要的嗎？”

  “……是。”

  他頓了一下，方道：“我們極力想要去避免，但很多時候，和平都是建立在犧牲者的不幸之上。”

  我猶疑道：“那為什麽會有人想成為英雄呢？”

  他低聲道：“也許，沒有人想成為英雄，但總要有人選擇去做。”

  我遲疑道：“哪怕那是一條遍布著荊棘的道路，哪怕會遍體鱗傷，會死亡，哪怕並不受人理解嗎？”

  白起語氣有些沉重：“是。但我希望你永遠都不會麵臨這種選擇。”

  “嗯，畢竟我可沒有那麽大的勇氣和能力～”我故作輕鬆道：“對了，你什麽時候回來？”

  他輕聲道：“我還需要幾天時間。”

  “這樣嗎？你……”

  說到這裏，我猶豫了一下。

  白起疑惑道：“嗯？”

  猶豫半晌，我還是吞下了那句話，隻搖搖頭：“沒什麽，你要好好的。”

  “白起，再見了。”

  他輕聲應道：“嗯，再見。”

  掛了電話後，心裏一陣沉重。

  也許，沒有再見了吧。

  最後的最後，我走了好多好多路，終於找到了小時候和爸爸住的老房子。

  斑駁的牆壁上還留著每年都會畫上的身高刻度。

  我的手指在上麵輕輕掠過，好像把這麽多年的人生都過了一遍。

  “爸爸，我們很快就能再見到了吧。”

  離開的時候，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好像我人生每次發生大事的時候，都會下雨。

  我任由雨水滴落在頭發、肩膀上，從來沒有那一刻像現在這樣安心。

  原來什麽都留不住，父親、朋友，還有陽光。

  但此刻，我卻好像突然擁有了一切，自由、勇氣以及豁達。

  就這樣吧，和過去都告別，然後往前看，不要回頭。

  “啪嗒、啪嗒……”

  在我緩緩抬起頭的時候，一片陰影已經將我整個人籠罩。

  全身濕透的李澤言站在麵前。

  他就那麽定定地看著我，時間似乎停止了一般。

  我的心跳加速起來，然後握住手柄，把傘往他那邊推了一點。

  李澤言低聲道：“出門不帶手機。”

  我不由垂下頭來：“……我忘了……”

  他輕歎了口氣：“不要讓我找不到你，知道嗎？”

  我點點頭，和他一步步往前走著。

  八月的天氣變化不停，雨漸漸小了，水塘裏倒映著我們的臉。

  似乎，太陽快要出來了——

  “李澤言，你敢不敢跟我打個賭？”

  我看向他，鼓足勇氣道：“如果我贏了，你就……你就變成以前那個你，殺伐果斷的那種。”

  “我賭未來很快就會改變，因為我。”

  我感受到李澤言的腳步停頓了一下：“又在亂說什麽？”

  我故作輕鬆地笑了笑：“我就說說嘛。你覺得這個賭注怎麽樣？”

  他輕聲道：“贏都還沒贏，就想這麽遠的事情。”

  我輕笑道：“因為我覺得，我肯定會贏啊。”

  聞言，李澤言笑了一下：“你不會贏。”

  我愣愣道：“為什麽？”

  他偏頭看向我，嘴角微勾：“我什麽時候答應你了？”

  我氣道：“……你！”

  李澤言眉眼含笑，帶著繾綣的溫柔：“等你什麽時候出門記得帶手機，再跟我打賭吧。”

  他沒再說話，我們就這樣在放晴的午後，緩緩走回了家。

  ……

  日子跌跌撞撞地往前跑，我卻一天比一天更心安。

  過好每一天，睡好每個覺，隻等夢中的她再次來找我。

  我以為，我會這樣度過生命的最後一周，直到我收到了那封信。

  依舊是憑空出現在茶幾上，白色的信封。

  某種極其危險的預感，漸漸爬上我的心頭。

  〖人類最後的大逃殺即將拉開序幕，你將見證這最後的終局。〗

  地點，在戀語市最大的隔離區。

  時間，是今天晚上的六點。

  我心裏一驚，那個“我”說，七天之後世界會毀滅，但現在明明還剩一天！

  可這封信為什麽出現在這個時候？！

  難道有人要在世界毀滅前，添上最後一把火？

  而且，他賭上了隔離區所有人的生命。

  我沉默了很久，看向牆上的時鍾。

  五點整。

  像是帶著某種希望般，秒針沒有往前走——它停電了。

  我藏好信，掏出手機放在床頭，悄悄離開了李澤言家。

  此刻我一無所有，但也毫無畏懼。

  既然他要我前往，那我就勇敢赴約。

  我不會牽扯進任何人，但也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

  這是我第一次來到中央隔離區，足足有十幾層樓那麽高，深灰色的鋼筋外殼莊嚴肅穆。

  恍惚間，我覺得自己好像來過這裏。

  大概是因為所謂的“大逃殺”，門口沒有看守的人，隻有電動軌道的門在緩緩關上。

  我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抬起腳，往裏跨進——

  “悠然！”

  呼嘯的風中，有人在叫我。

  我剛回過頭，手腕就被一隻大手抓住了。

  李澤言壓著怒火的聲音從耳畔傳來：“你就這樣食言嗎？”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眼看門就快要在眼前關閉——

  我一把推開李澤言，跨了進去。

  “對不起，我必須要——”

  話還沒有說完，蟬鳴聲靜止了，風聲靜止了，徐徐合上的門也靜止了。

  還有我，也靜止了。

  我看著李澤言跨過僅剩一條縫的門，一步一步沉穩地朝我走來。

  他看著我，步伐堅定，眼眸漆黑。

  我焦急又難過，可是身子卻沒法動，我動不了。

  不要……拜托你不要再往裏走了！

  直到他站在我身邊，世界才恢複了運轉。

  “你為什麽要進來？”

  我急得朝他大吼，跑到門口想要用力把門打開。

  李澤言掰過我的手——

  “你的賭約還生效嗎？”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地看向他：“啊？”

  “聽好了，我敢跟你打賭。”

  他看著我，眼裏湧動著凜冽：“並且我可以確保，我會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