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

  是無盡的風裹挾著我，

  是漆黑的深淵緊抓著我。

  我在世界盡頭沉睡漂浮，

  沒有終點，

  沒有方向。

  是誰點亮唯一的光芒

  撥動秒針。

  “無論你在任何地方，我都會找到你。”

  被永久所在巨大牢籠裏的我，

  睜開了雙眼。

  ……

  我緩緩睜開眼睛，任由淚水滑落，漆黑的視野讓我保留著僅有的安全感。

  蜷縮著整晚的身體已經麻透了，我無法伸直四肢，隻好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坐在地上，等待知覺的恢複。

  我的大腦渾渾噩噩，隻是不斷地重播著夢中那個“我”說的話。

  “災禍已經初見端倪，文明就要迎來終結。犧牲並不代表死亡，而是新生。是犧牲你，還是犧牲他們？”

  她不是夢，也不是幻象，我無比堅信她是存在的，可我卻無法解釋這種直覺。

  過往碎片的畫麵重新湧入腦海，旋轉拚湊，拚成一張熟悉的臉龐——

  “悠然，悠然……”

  初夏街邊，雨滴停滯的瞬間，我聽到混雜在刺耳汽笛聲中熟悉的聲音。

  無人小巷中，反射著夕陽的刀刺來的瞬間，我看到一晃而過的模糊的臉。

  繞過無數條街，我看著兒時的自己奔跑而來，清晰而真實。

  原來，從一開始，她就一直在我身邊。

  這些夢都是源於她嗎？那麽她口中的我的命運和責任，是真的嗎？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然後我做了這樣一個夢，在夢裏，我將她一把推開，向未知的方向奔去。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看到光源亮起，聽到秒針轉動，卻無法感知自己的存在。

  還有那句熟悉的篤定的話，每次想起，總有一種莫名的悲痛揪住心口。

  難道，這就是那個“我”口中的未來嗎？

  一個虛無的，沒有生命的未來……

  因為我拒絕了她，拒絕承擔我命運的責任？

  我抱住自己的雙腿，想要躲起來，躲去沒人的地方，躲一輩子，膽小鬼也好，當鴕鳥也好，我不敢麵對……

  我以為自己又要睡去，恍惚間，卻好像看見了爸爸的影子，他對我微笑著，就像以前每次難過時向他傾訴那樣。

  “爸爸……”

  我竟然感覺到，有一雙溫暖的手在輕輕撫摸我的腦袋，這個偌大的空間也不再那麽寒冷。

  “爸爸，你可不可以告訴我要怎麽做……”

  “好像所有的重擔都在我的肩上，我才發現自己是那麽懦弱。”

  “為什麽我要背負這樣的命運？”

  意識在被侵占，我感覺自己渾身都暖洋洋的，好像被爸爸的手緊握著，眼前出現了他的笑臉。

  是兒時生病的徹夜陪伴，是成年禮上最真摯的祝福。

  空中依稀有聲音傳來：“我的寶貝，爸爸希望你永遠幸福快樂，不後悔，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爸爸不會對你過多擔心，而是永遠祝福你……”

  “你可以不必事事都努力，但要永遠保持愛和勇氣，見過這個世界的醜惡後，仍然選擇相信……爸爸為你驕傲。”

  我哭得有些累了，靠在牆上，想起和爸爸的最後一麵。

  他告訴我，要去做一個很重要的采訪，來不及給我過生日了，當時的我很失望，可是現在，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爸爸，如果我做不到像你這樣勇敢，你會對我失望嗎？”

  “不會，我相信你爸爸會尊重你的每個決定。”

  是陳爺爺的聲音！

  空間裏突然出現一片光亮，我趕忙側過臉抹了把眼淚：“陳爺爺，你怎麽來了？”

  陳爺爺在我身邊吃力地蹲下，將手帕遞給我：“丫頭，我看你進空間很久了，很擔心你。是……碰到什麽事情了嗎？”

  “沒、沒有……隻是有點想爸爸了。陳爺爺，在你印象裏，我爸爸是個什麽樣的人？”

  陳爺爺低歎：“……你爸爸，他是個不合格的父親。你看這幾年，他在我這裏寄放的生日禮物就有好幾樣了。”

  “不過他啊，是個我很佩服的人。是他讓我覺得，能活在這個世界上，能期待明天，真好。”

  我看著陳爺爺的臉，不禁笑了。

  爸爸，我很為你驕傲，無論我做出怎樣的決定，請你一定要保佑我。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把眼淚都憋回眼眶，走出空間前，我回頭再看了一眼這個地方。

  在我做出決定前，請把你的勇氣借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