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著花朵，站在路邊上，沒上許墨的車。

  忐忑了許久，終於開口詢問。

  “……你對所有女孩子都是這樣子的嗎？”

  “你是指什麽？”許墨道。

  一整天的壞心情都聚集在了一起，我努力鼓起勇氣，直視許墨，嚴肅地對他說。

  “這些話隻是作為朋友的勸告而已，當然聽不聽在你。最好不要對每個女孩子都這麽好，會讓她們誤會的。”

  “如果你有特別在意的人，她一定也會傷心的。”

  “我說完了，先回去了。”

  我說完這些話，就掉頭離開了。

  卻突然被身後的許墨拉住了手。

  “下午和我在研究所門口告別的，是我的實驗被試。我打電話給花房的那個姑娘，和她約好去拿預定的矢車菊。粉玫瑰是給她的，因為她幫我特意從別的店調了一束矢車菊過來。”

  許墨拉著我，轉過身來。

  “這樣解釋的話，你能明白嗎？”

  “這……跟我沒有關係啊。”我低著頭道：“……你不用向我解釋這些的。”

  “你剛才的反應，可以算傷心嗎？”許墨柔聲道。

  “當然不算了！我隻是很驚訝，沒想到你是個這樣的人罷了……”我辯解道。

  “是嗎？我看你一路上，臉上的表情都很不開心的樣子。”

  “你……發現我在跟著你了？”我小聲道。

  “這麽明顯都發現不了的話，我可能要去檢查一下視力了。”許墨打趣道。

  “你是什麽時候發現我的……”

  “昨晚，在話劇院外麵。”許墨道。

  “……不是今晚嗎？”我疑惑道。

  “當時看你偷偷躲在宣傳欄後麵，我就沒有跟你打招呼。介意嗎？”許墨道。

  “不不不……”我忙道。

  “我一直偷偷跟著你，對不起……我居然會做出這樣的蠢事……是不是很可笑？”

  “嗯，是有點笨笨的。”許墨柔聲道。

  “抱歉……”我小聲道。

  “所以你把今晚的時間借給我，我才能原諒你。”許墨笑道。

  矢車菊在風裏輕輕搖動，晚風吹拂來淡淡的香氣。

  他繼續道：“你可沒有拒絕的權力。”

  “……”

  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在許墨的車上了。

  我突然想到了什麽。

  “……我們可能沒法去那個煙花音樂節了。”

  “怎麽了？”許墨道。

  “我把門票落在餐廳裏了……”

  許墨回過頭來看我。

  我們視線相交，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車輛駛上了環湖的公路，一片坦途。

  我的心情也開闊了起來。

  天空上驀然綻放了燦爛的煙花。

  湖麵上灑落了星星點點的煙花，遠遠地傳來了音樂聲。

  “已經開始了！看那邊……好漂亮！”我歎道。

  我們在一片湖畔的草地上停了下來。

  煙花表演隔在湖對岸，遠遠的，像是水晶球裏的美好夢境。

  “許墨，你怎麽知道這麽棒的地方……”我笑道。

  “稍微遠了一些。”許墨柔聲道。

  “不，感覺好棒。這整片湖岸都是我們的！”

  我踩在草地上，忍不住跑了一圈。

  我回過頭，看向許墨。

  他靠在車上，點燃了手裏的一根煙花棒。

  微弱的火光映在他的臉上，光線朦朧，顯得溫柔了許多。

  我走向他，也點燃了一根，小小的火焰照亮了我們掌心的方寸世界。

  我把煙花舉到眼前，看起來和湖對岸的煙花表演一樣盛大。

  “好久沒有特意來看過煙花了。”我歎道。

  “你很喜歡嗎？”

  “嗯，你呢？”我點點頭，笑問道。

  許墨卻道：“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這樣嗎……”

  我心裏一時有些失落。

  “重要的不是看什麽，而是和誰一起看。這句話是這樣說的吧？”許墨含笑道。

  我回過頭，才發現許墨一直側頭看著我，映著煙花的眼眸微微帶著笑意。

  眼睛裏的光芒微微晃動著，意味不明。

  但不知為什麽，我卻覺得那光芒似乎沒什麽溫度。

  “許墨，你每天晚上，都會去那麽多奇奇怪怪的地方嗎？”

  這個問題已經縈繞在我腦海好久了，我趕緊拿出來轉移話題。

  “你覺得那些是奇奇怪怪的地方嗎？”

  “啊，不是這個意思……”我忙道：“隻是同一個晚上去那麽多地方，卻都隻待一會兒，好像不是為了去玩吧？”

  “你覺得我是去幹什麽？”許墨不答反問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啊……難道是為了……觀察人類嗎？”我胡亂猜測道。

  沒想到，他卻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嗯。”

  “啊？”

  腦科學家的業餘休閑，果然和我們不太一樣……

  “每個人的想法、生活、思維方式都很不一樣。理性和感性相互交錯，行為總是帶有隨機性。你不覺得很有趣嗎？”許墨道。

  “那，去看電影也是嗎？”

  “電影是人類生活經曆的一種提煉和集合，也是我的研究素材的一部分。”他點點頭道。

  “……和我出來玩也是研究的一部分嗎？”我遲疑道。

  和許墨在一起的時候，總會有一種淡淡的疏離感，是因為他其實……把我當做研究對象嗎？

  許墨輕笑一聲，道：“我確實很想研究你。”

  “……”

  科學家都這麽聊天嗎？

  我不禁一陣沉默。

  他接著道：“但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忘了研究的事情。”

  許墨側過頭，看著我。

  “……這是為什麽呢，你可以告訴我嗎？”

  ……這是為什麽，我又怎麽會知道呢？

  手中小小的煙花熄滅，夜晚的湖畔又暗了下來。

  遠遠的音樂聲傳來，晚風吹拂，夜色昏昏又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