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村子，那個把那個在山裏撿到東西，然後引來了很多人物的村子。

  一眨眼，真的是一眨眼，那個叫譚五的人，出現在了那個村子。

  一個很安靜祥和的村子。

  譚五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到了這裏，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到了這個村子的。

  整個過程，迷迷糊糊地，又好像隻是打了個盹，或者說睡了一覺，眼睛睜開就在這裏了。

  譚五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這裏，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幹什麽的了。

  譚五正在琢磨，自己該幹些什麽，或者該往哪裏去的時候，一個聲音“五叔早”另外一個聲音“譚叔早”。倆後生，不認識，他們在跟自己打招呼。

  “你們早”這句話，僅僅是譚五下意識地回答。雖然不認識別人，你沒說話，別人也沒說話，一個照麵就過去了。可是別人跟你說話，喊你早，你不可能說隻是點個頭。那絕大多數也會回別人一句“早”。

  這是人之常情，除非你倆有仇。

  “哎，你們認識我？這什麽地方？怎麽知道我姓譚，行五啊？”譚五就記得自己的名字了。他本名不是叫譚五，就因為家中行五，所以大家順嘴喊習慣了，都叫他譚五。真名都忘記了。

  “叔，你別看玩笑了。大清早，您就逗我們呢？真有您的。都知道您好逗人，這時間還真不一定。大早上逗人，您這可是頭一次啊。這不是玉米村嗎？哦，對了，也有人管我們村叫窩頭村。您不會連這個不知道吧？”一個男的說。

  另外一個說：“盡瞎說，五叔怎麽可能不知道呢？他就好跟人開個玩笑。是吧，五叔？”另外一個說。

  正在這時，譚五莫名其妙地想到一句話“多事”，那不是他想到的，而是感覺有一股風，一股陰冷的風吹過，那個時候，看那兩個男的臉，就好像夜裏在野地裏扮鬼嚇人的人，那眼睛直勾勾地，舌頭還伸出來老長的感覺。

  雖然時間極短，可是那兩個的眼睛好像哪裏見過。

  兩個人已經不管譚五走出去很遠了。

  譚五忽然感覺他們兩個很像那個趙掌櫃，王掌櫃的，似乎是又似乎不是。又忽然腦子裏一片空白了。

  譚五是迷迷瞪瞪地走進了一個房子，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為什麽會走到那間房子裏去地。似乎沒有人告訴他去，很自然地，就好像他認識這裏，那個就是他自己的家。

  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和模糊。

  家具擺設，但是家裏，沒人。

  廚房，柴房，炊煙，鍋裏煮好了東西。

  譚五餓了，伸手就去打開那鍋蓋，一看差點活活嚇死。

  為什麽呢？因為鍋裏煮著的不是食物和菜，而是人頭。

  那人頭還是活的，還能說話，一個小孩的人頭喊“爹你回來了”，一個女的人頭喊“相公，你怎麽出去那麽久啊，飯菜都涼了，快吃吧”好多人頭在說話嘰裏咕嚕，越說越多，越說越快，譚五的腦子都快要炸開了。

  譚五摔倒在地，暈死過去了。

  等睜開眼睛，自己不是在那個玉米村裏，而是在自己家門口。

  但是等譚五要走過去的時候，女人跟孩子不見了，是不是走進屋子裏去了？然後譚五走了進去。屋子裏沒人，一個人也沒有。在廚房，炊煙，一鍋煮好的東西。譚五想去吃那鍋裏的東西。

  打開了，人頭，是人頭，一鍋活著的，能說話的人頭，正跟譚五說話的人頭。

  譚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勁地把眼睛閉上，嘴裏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說什麽，然後猛地睜開了。這一看，又回到了那個玉米村，那兩個男的正準備走過來，正準備跟譚五打招呼。然後譚五主動跟他們打招呼“你們好”，可是倆男的隻是對譚五看看，不理他走了。

  譚五的腿不由自主地往村裏走，那個屋子，那個熟悉的屋子。譚五徑直地走了進去，裏麵沒有一個人。依然是廚房，炊煙，有一鍋煮好的東西，那香味很誘人。譚五餓了，很想吃鍋裏的東西，但是他猶豫了，不知道這一次，是不是還會再看到人頭。

  他正要打開鍋蓋，忽然有一個聲音喊道“住手，老五，你自家不動手做飯，就知道整天遊手好閑。到飯點了，就到這家那家偷東西吃，告訴你，打今兒起，不給你吃了。一家你都別想再吃白食了。老太爺在的時候，是看你可憐。大家是看老太爺的麵子不好意思。現在老太爺不在了，你別想再吃白食了。給我滾。”一個女人的聲音。那嗓門很大。

  可是那人，那女人，那身材是不像自己的女人，可是那眼神，不是自己的女人，還能是誰？

  “鳳兒，是我，是我啊，你怎麽不認識我啦。我是譚五。鳳兒，我餓了，我想吃東西。”譚五說。

  那女人惡狠狠地說：“什麽鳳兒？誰是你的鳳兒？譚五，你占便宜，也不看看老娘是誰？你整天遊手好閑，連自己的女人都跟別人跑了，現在想賴老娘了。看老娘怎麽收拾你。”

  說完，那女人拿著笤帚，還是擀麵杖之類的，揮動起來，就打譚五。

  別看譚五會武，可是經不住女人的打。

  女人把譚五直接給打出了屋子，屋外，站滿了很多不懷好意的看熱鬧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都有。

  “這譚五，又到嫂子的屋裏頭。”

  “嫂子，打，該打。譚五你就知道欺負嫂子。”

  “譚五不就是看嫂子是寡婦好欺負嘛。譚五，你個大老爺。這可不好。”

  “譚五，你這......”

  “譚五，你那......”

  那聲音，就好像有千軍萬馬地過來，就好像一股氣浪鋪天蓋地過來，要把譚五給吞沒了。

  譚五再次閉上了眼睛了，捂住了耳朵。

  等再次，睜開了眼睛，譚五是在一個屋子，在一張床上。

  旁邊睡著一個女人。

  難道自己真地回到了家裏，女人孩子沒消失？

  譚五，就這樣迷迷瞪瞪睡著了。

  等再次醒過來，不是，是被水給潑醒了。

  那是縣衙大堂，大老爺在審案子，旁邊跪著一個女的，正是那個嫂子。

  嫂子告了譚五的狀，罪名是壞了嫂子的名聲。大家夥都能作證。譚五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給抓住的。那個時候，譚五睡得眼睛睜不開。

  譚五，被發配了好幾年。

  等再次回到玉米村，他已經徹底成了二流子了。

  而嫂子卻不知去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嫁人了，還是怎麽了。

  譚五已經不去想，自己為什麽到了玉米村，或者怎麽回到那個有女人和小孩的村子了。

  也許這個村子將是自己的終老之地了。

  這輩子，就這樣了。

  這輩子，再也走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