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對不起
作者:躍入人海      更新:2020-12-15 11:40      字數:2156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沉沉的降了下去,除了隔著窗外還能看到的路燈,整個庭院都靜謐無聲。

  林風眠來到客廳,他並沒有開燈,而是把整個人埋在一片漆黑中,第一次覺得別墅這樣空蕩。

  那扇緊閉著的大門遲遲都沒有響動,他舉起手機又屢屢放下,如果真的撥通了柳淺的電話,又能和她說些什麽呢?

  是讓她原諒自己父親當年帶給她母親的傷害?還是選擇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繼續把自己陷在仇恨之中,沒成想仇恨也有根源。

  指針指向十一點多的時候,他的視線終於晃動了片刻,門被推開來。

  柳淺身上隻穿著單薄的衛衣,她好像比懷孕之前更瘦了一些,林風眠的雙手暗自用力握緊,說好的照顧到頭來卻讓她了受一身傷。

  上一次四目相對卻不知如何開口還是五年前,五年前那個離別的夜裏,他也一度以為自己要就此失去她,卻沒想過兜兜轉轉還是還是相守在一起。

  那這一次呢?這段感情還能被完好無損的修複起來嗎?

  她隻是站在原地,望著那個黑暗裏隻能看得清楚輪廓的方向怔住,這個短暫寧靜的空間裏氤氳著的都是不可訴說的感情。

  “淺淺...對不起。”

  她聽出來林風眠的聲音裏帶著哽咽,原本已經從傷感中走出來的情緒在聽到他的顫抖之後也忍不住鼻酸。

  “這些年以來,我一直都把自己堆放在我自我認知中的仇恨裏,我失去了很多很多...這其中唯一讓我慶幸的就是還好有你。但是我怎麽也沒有想到,你的人生之所以會偏離幸福的軌道,曾經的二十年裏是因為我父親,而之後,是因為我...”

  林風眠靠在沙發上,晶瑩順著臉頰一直落下,他闔上雙眼,不願意去麵對此刻的殘酷。

  柳淺猶豫片刻,默默地走了過來,在距離他有些遠的沙發上坐下來。

  泛紅的眼睛無法直視對方,目光飄向別處,連個回應的聲音都無法給出。隻是橫在兩個人中間的,不隻是過去的多年時間。

  “你恨我,離開我,甚至是再也不想見到我這個仇人的兒子,我都能接受...淺淺,我現在把選擇的權利交給你,但是我想讓你知道的是,我不想失去你,那些仇恨如果可以彌補,我願意付出一生的時間...”

  林風眠取下鼻梁上的眼鏡扔在桌子上,拇指和中指揉上太陽穴,嗡鳴的聲音在耳朵裏作響,眼球幹澀的閉上眼睛也無法緩解。

  他想起來了柳淺剛剛回國的時候,自己和白朗的那段對話。

  "白朗,為什麽她回來了,我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好像有太久的時間沒有開心過,好像忘了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在黑暗裏見到光亮之後又陷入黑暗,是不是就不會再期待光亮。

  "是你在自己克製情緒,因為你怕她再離開。"

  "風眠,有很多的痛苦都來源於我們無法選擇無法逃避的東西,所以有很多快樂都因為我們做出的選擇。"

  柳淺始終沒有做聲,默默的將角落處放著的地燈點亮。

  他費盡力氣睜開眼皮,在昏黃的燈裏適應了好久,力氣才回複到身上。抬起胳膊擋在眼前,身邊傳來動靜,還有一聲很輕的。

  "我不恨你。"視線從模糊到對焦花了些時間,柳淺的眼睛有些腫,麵容也透著疲憊。

  嚐試著坐起身,日複一日思念的觸碰落在有些麻木的軀體上,好像感覺不到一樣。

  “你覺得,我有什麽理由恨你呢?”

  柳淺覺得自己可能意識不太清醒,又或者她很清醒,清醒的不想打破兩個人獨處的狀態。

  林風眠白到露著青筋的手舉到柳淺麵前,裏麵是那一枚刻著二人英文簡寫的結婚戒指。

  好像連嗔怪的抱怨都找不到了理由,也沒有多餘的話能問出口。

  她嗅到了林風眠身上濃烈的酒精味,滲入鼻腔,直到每一個感官。於是回身走到廚房,趕了林風眠去浴室,自己煮了一碗醒酒湯。

  溫熱的水流打在人身上,水汽充滿整個浴室,讓醉意又加重了幾分。

  總是一對上柳淺那張臉,四肢僵硬喉嚨發緊,想說的想做的都會被無法控製的失落情緒壓在心底。

  眩暈感越發加重,林風眠關上淋浴,水滴劃的背上泛癢,他是醉了,醉了多好。

  藍色的火焰包著鍋邊跳動,用勺子攪著沸騰的醒酒湯,回神的時候連忙關上了火。

  身後聲響的太突然,往碗裏盛湯的勺子一抖,滾燙的液體澆到另一隻手背上,燙的人下意識輕叫了一聲。

  涼水衝掉上麵的湯汁,手背明顯泛紅,顧不上疼,連忙關上水龍頭。

  林風眠的毛巾搭在頭上,棉質的睡衣鬆垮的罩著精瘦的身體,他總是不愛吹頭發,喜歡搭著毛巾在家裏晃悠,從前就是這樣。

  冒著熱氣的醒酒湯被放在茶幾上的時候,從前的細枝末節又從腦海中映在眼前。第一次喝柳淺做的醒酒湯,她還在和自己慪氣,像隻倔強的兔子。

  白皙的手背上泛紅一片,很容易就落進視線裏。突然被握住剛剛燙到的手,灼燒的疼痛感讓柳淺不自覺的往後縮了一下,然後手腕被攥進指間,不許人抽走的力道。

  "怎麽弄的?"

  "……剛燙了一下。"

  毛巾從頭頂滑到肩膀,柳淺望著他的頭頂和垂著眼皺起的眉頭,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坐著。"柳淺坐到沙發上,他的語氣不是命令,自己卻無法拒絕。

  帶些醉意的身形有些晃悠,拿著藥膏回來的時候直接盤腿坐在了地毯上,柳淺的視線從上往下落在他臉上,垂著眼眸的人捏住自己的指間,把手拉到他的麵前。

  微涼的藥膏隨著她的的指間輕柔的在手背化開,敷過泛紅的皮膚,一下一下,有些癢又有些疼。

  都不是過於重裏的感覺,卻讓她鼻頭一酸,剛才還被克製回去的眼淚直接就順著臉頰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