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凜請了特別看護照顧你，好讓你的母親專心修複文物。在當時那個年代，即便是再優秀的修複師，也不會為了任何一件文物而失去家庭。”

  “於是你的母親選擇了拒絕，將文物重新交還給林瑞華，卻沒成想，四首方尊在這途中經曆了損毀，而沈闌珊就是最後一個經手它的人。”

  原來寧正遠隻是當年事情中的旁觀者，他隻是作為一個默默守護在沈闌珊身邊的人，卻目睹了他們親手將自己母親推上不歸路。

  “你也知道，對於一個文物修複師來說，最諷刺的事情莫過於成為人們口中，損毀文物的人。更何況四首方尊是現存於世的文物中少有的珍寶，於是從那以後，你母親因為承受不了周圍人的辱罵，一蹶不振，就此抱病。”

  後麵的事情，柳淺在心中默默的撰寫了出來，她無法想象母親當年到底經曆了怎樣的黑暗，也不知道韓凜是否會為這件事情有過悔恨，她的心口涼了下去，那種猛然知道真相以後的失落和空洞包圍著柳淺。

  “再…再後來呢？”柳淺的聲音裏帶著哽咽。

  “再後來，林瑞華和韓凜在商場上做的越來越大，他們又怎麽會注意到你母親這樣一個小角色呢？那些謾罵也不會夾在他們身上……”

  寧正遠的語氣明顯陰冷下來，他明明是在陳述一段往事，卻又好像再次深陷其中。

  “我不會忍心看你母親受任何的折磨，於是我才出手。”

  當年的寧正遠，沒有五大集團的強大勢力，他隻不過是個小有名氣的文物收藏家，可就是這樣一位小人物，卻把整個江城市的商業界攪得一片狼藉。

  “林瑞華以為……四首方尊被拿到眾人的麵前，代表的是整個江城市的名聲，可誰又知道在背後默默修複的人是被無數謾罵砸在頭上的沈闌珊呢？”

  寧正遠動了那個念頭，也把自己送上了暗無天日的路。

  那場他一手操作的車禍導致萃瑛集團董事長和夫人雙雙喪生，留下了一個隻有五歲的孩童——林風眠。

  “你知道我為什麽放了你父親一命嗎？”

  是因為柳淺，是因為還在繈褓中的女嬰，也是因為沈闌珊當年的苦苦哀求。

  寧正遠以為韓凜會因為這件事情徹底回歸家庭，可惜的是，他並沒有。反倒是為了找到在現場意外丟失的四首方尊終日尋找，這也就導致了沈闌珊心死別離，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更沒有人知道她在離開前留下了什麽。

  韓凜明白過來愛妻離去時已經為時已晚，即便他終年沉浸在尋找的過程裏，也沒有辦法挽回他對於這個家庭的傷害。

  而柳淺，也是在那個時候被他留在了江城，好像看到她，就會讓韓凜想到沈闌珊這個名字。

  “我…我母親現在在哪裏？”

  柳淺的眼角落下晶瑩，突然無法控製的跌落下來，她的身體顫抖著，除了讓她無法接受的真相以外，那個充滿著神秘感的父親，頓時讓她心生畏懼。

  還有林風眠，他的父親就是無辜的嗎？在這件事中他也是一個間接的殺人凶手，出於柳淺的角度，她無法原諒林瑞華方麵的舉動才導致兩個家庭的破裂。

  寧致遠望向門外，視線落在了隨風響起的風鈴之上。

  “十年前，我在法國見到了她，其實你母親一直都在默默關注著你，柳淺。隻是你從來都不知道。”

  因為所有人都在欺騙她，讓她顛倒了黑與白，讓她搞混了事與非，讓她無法分辨周圍人的話語。

  “你想見她嗎？”寧致遠望向柳淺，等待著突然知道所有真相的她開口。

  柳淺點點頭，用力揩去臉頰上的滿麵淚水。

  “現在還不是時候，我想她也沒有做好準備見到你。柳淺，我今天之所以叫你過來，隻是想告訴你真相，讓你知道那些自以為無辜的人實際上都是無聲的殺人凶手，最後受到傷害的人卻是你。”

  柳淺忘記了自己是怎樣跌跌撞撞的從咖啡廳走出來，她隻記得自己的世界一片眩暈，在看到林風眠打開的電話後，除了厭惡便隻剩下了排斥。

  掛斷電話之後徑直來到了韓凜的辦公室，被他欺騙的這五年時間以來，她還沉浸在突如其來的父愛裏，沒想到竟然是讓自己迷茫的深淵。

  韓凜早就想到了她會來，呆滯的坐在沙發上麵對著女兒。

  “淺淺，對不起。”

  他的這一句對不起到底有多麽的諷刺，柳淺隻覺得再次被人刺了一刀，痛楚延伸到了四肢百骸。

  她一步一步的靠近他，眼前的這個人此刻在柳淺眼中陌生無比，他不是和自己有血緣關係的父親，而是冷漠無情的騙子。

  “為什麽...你明明就知道我有多想知道真相，卻整整隱瞞了我這麽多年，你不在的這二十年裏，你知道我到底過的是怎樣的生活嗎？”

  韓凜低著頭，默不作聲的等待柳淺的斥責。

  “我一直以為你營造的那個世界就是真實的，我以為媽媽真的已經離去了很多年。原來你才是造成這個家庭破碎的源頭，是因為你的自私自利，讓她心死離開...”

  淚水再一次湧出，柳淺隻是盯著他沉默的身影，一字一句的說出那些他隱瞞起來的真相。

  “這二十年來，我每一天都生活在痛苦中，我從來都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更沒有停止過找她...淺淺，我對不起你母親，更對不起你...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寧願當年那個離開的人是我。”

  韓凜不敢看她，那張和沈闌珊相似的麵孔能勾起他這些年所有的痛苦回憶。

  “夠了！”

  “你們都是殺人凶手，你們都是自以為是的騙子，在自己營造出來的那個世界裏沾沾自喜，而我卻像個傻子一樣...原來我身邊最親近的兩個人都不是無辜的，你...還有林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