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良朝著那書瞄了一眼，是一本《論語》，見到陳良的眼光，林立微微一怔：“讀過書？”

  “沒進過學？”陳良回答道，臉上卻是沒什麽表情。

  “那咱們就好說話了！”林立突然高興了起來：“既然是讀書人，咱們自然好溝通，論語讀過吧！”

  陳良點點頭，他的確沒進過學，但是，小時候私塾還是上了幾年的，不過後來家道中落，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論語這書，哪個私塾都不會不教的。

  “孔子曰：翌日弱由也，不得其死然！何解？”林立微笑著說道，陳良默然。

  這話出自《論語·先進第十一》，陳良是知道意思的，那是孔子對自己的幾個弟子說話，說到了子路身上，給子路的評語，意思是，像子路這樣性情剛強的人，日後隻怕不得好死。而子路最後果然真應了孔子這話，被人砍成了肉醬。

  而林立說這話的意思，也就非常清楚了，即使是聖人門下學徒，這性子剛強也不得好死，你們這一群丘八，和我談什麽忠義剛烈呢？

  “怎麽樣才會有活路！”半響，陳良才低低開口，神情竟似乎有幾分萎頓，好像說出這句話，已經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一樣。

  “其實，也不是要讓你們做什麽大逆不道的時候，真正的大逆不道的時候，你們已經做了，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還能再大逆不道哪裏去！”林立慢慢的說道：“先將軍寨裏的情況給我說一說，然後再將島上所有的情況都給我說一說，我再決定怎麽辦！”

  他揮揮手，對著自己的手下說道：“好了，這裏留下陳遊擊一個人就可以了，其他人的帶出去單獨看守，待會陳遊擊說的情況，咱們再和這幾位兄弟，印證一下，我可不想這裏十幾個人，就有十幾個說辭，到時候不知道相信誰好了！”

  陳良看著這些官兵，將自己的人全部都帶了出去，心中再無一絲僥幸，這個官兵頭子心思縝密的很，看來糊弄對方是沒可能的了。

  所有的人退了出去之後，林立坐在他的麵前，淡淡的開口道：“說吧……”

  ……

  皮島的黑夜，其實一點都不長，至少高函覺得一點都不長，晚上幾乎半個時辰，大營附近就發現一次敵軍的襲擾，有時候是幾十個人對著大營裏射著火箭，似乎放火，但是，防守的火槍聲一響起，這些射箭的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有時候，是有十幾個人，在大營外麵敲鑼打鼓的，仿佛是唱戲一般，叫人不得安生。

  而最過分的是，到了半夜時候，軍寨方向，居然響起了大炮聲，距離這麽遠，鬼知道軍寨裏的大炮是想打什麽鬼，但是，巨大的炮聲，的確是讓不少鎮撫司的官兵從睡夢中驚醒了一下。

  總之，比起上一個晚上來，叛軍們的手段高明了不少，他們幾乎是沒付出什麽代價，就攪得上島官兵的大營，至少一半人有些睡眠不足，一直到了早上起來用飯的時候，不少人都在打著嗬欠，一副沒睡好的萎頓模樣。

  而昨天晚上，一直興致勃勃等待叛軍來襲營的武勳營上下，更是如此，仿佛是叛軍知道他們防守的那一處大營，不是好惹的，居然很完美的避過他們，甚至連騷擾的動靜也沒多少，武勳營上下包括程京溪在內，瞪大的了眼睛，幾乎是白白的熬了一個晚上，天亮的時候，幾乎每個人都疲憊不堪。

  今天看來是無法出戰了！

  高函越發絕對這些叛軍們不好對付了，這才僅僅過去一天，他們就似乎找到應對自己這些人的辦法，哪怕大營建造時候，已經充分考慮到了後來要進駐的武勳營，但是，再考慮，這大營也不會比軍寨占的範圍大，上萬人擠在這片小小的區域裏，真的對這種無賴之極的騷擾沒有什麽好的辦法。

  最好的辦法，就是從根本上幹掉對方，攻下對方的軍寨，將對方打的落荒而來，那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但是，這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辦到的事情。

  不過，早上起來，也不是沒有好消息，看起來和所有人都一樣，一臉疲憊的林立一大早就給高函帶來了意外的驚喜。

  “大人，咱們抓到的俘虜裏，居然有昨日裏統兵的一個遊擊將軍，此人還是城裏叛軍頭目的親兵首領，據他交代，島上的叛軍在反了以後，被那劉興冶重新整編了一下，現在有飛龍，飛虎，飛豹和飛鳳四個營，每營四五千人到七八千人不等，咱們麵前的飛豹營，算是叛軍中戰力數一數二的！”

  林立興致勃勃的稟報道：“此刻，俘虜的口供，飛豹營的事情，事無巨細都交代了，屬下印證過，應該還算真實！”

  “你的意思是，這個飛豹營，可以招撫？”高函心裏一動。

  “不，若是那陳二狗的飛豹營，沒法招撫，此人是劉興冶的鐵杆心腹，不可能反水的，而且，據說，當初陳繼盛副總兵，就是這陳二狗親自殺害的，此人罪大惡極，必須要死！”

  “那你的意思是……”高函沉吟了一下，若是隻是從一群俘虜嘴裏，得到敵人的情報，雖然依然很可貴，但是對眼前的戰況，幫助並不是很大。

  “對了，那個遊擊將軍叫陳良，經過屬下的勸說，此人幡然醒悟，有歸順朝廷之心，屬下覺得，此人原本就是陳二狗的心腹，若是他能手刃陳二狗，掌控兵權，這飛豹營歸順，其實也就是頃刻之間，若是咱們再厚待此人，那麽所有的士卒，也應該可以覺得放心，此人都能被朝廷厚待，那麽，他們這些隻聽從命令的士卒，想必朝廷也不會為難！”

  “這事情，你有多少把握！”

  高函不去問細節，他隻想知道，這事情有沒有可能成功。

  “至少五成！”林立猶豫了一下回答道：“隻是此人心中還有些疑慮，說實話，屬下覺得他們對屬下的話，也是隻信五成，若是大人能見一見他，或許，能給他吃一顆定心丸，讓他覺得咱們不是在蒙哄他，這把握會大一些！”

  高函沉默了一下：“帶他過來，還有，派人去武勳營，叫程京溪過來，既然是要給對方吃一個定心丸，這定心丸不妨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