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在華生眼裏，這不過是一場扭轉局勢的小小戰鬥，但是，在布蘭姆眼裏，這一場戰鬥的勝負，或許就是這一場戰役的勝負，或者，更大，影響的事情更多。

  “希望你們不要辜負先輩的勇武……”

  他微微閉上眼睛，低低嘟囔了一聲，他開始有些後悔了，後悔在去年，在阿姆斯特丹那個國王陛下賜予的好的職位，自己沒有努力去爭取了，如果去年他努力爭取到了那個職位，那麽現在的他，大概就是在阿姆斯特丹享受著美酒女人，過著舒舒服服的貴族生活。

  而不是在窮鄉僻壤，和一群野蠻人進行著凶險的戰鬥，甚至可這鬼地方各種蚊蟲，各種惡劣的天氣作著戰鬥。

  這次如果平安渡過這場危機的話，自己真的要離開這裏回國去了。

  他暗暗的下著決心。

  戰鬥是在淩晨時分打響的。

  這個時段，是人一天之後最疲憊的時候，天色快亮了，但是還沒有亮，而因為提防著敵人夜襲的大明軍，在經過了漫長的一夜警戒後，從心理到生理上，都處於慢慢放鬆了的狀態。

  而誰也沒料到，就在已經這一夜已過去的時候，那已經緊緊關閉了十多天的大員城的城門，會悄然無息的打開，無數黑壓壓的人影在黑黝黝的洞口之後蜂擁而出，然後，幾乎是以一種席卷一切的狂暴姿態，朝著距離城池已經不足兩百步的坑道撲了過來。

  “啊！敵襲！”

  在坑道外麵的哨兵，幾乎是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這蜂擁而來的人群給淹沒，然後，荷蘭人的大軍仿佛是一片四處蔓延的水流一樣，流進了坑道。

  坑道裏守衛的人不多，大多數白日裏工作的士兵們，已經回到了自己的營房休息，而這些零零散散的人，麵對著紅著眼睛撲過來的荷蘭士兵，幾乎是沒有還手之力。

  狹窄的坑道，似乎不利於火器的發射，以火器為主要武器的荷蘭人，似乎在這裏受到很大的製約，實際上，換一個角度來看，這樣狹窄的坑道了，火器的威力也是得到了最大的發揮的，不管抵抗的大明士兵身手再高明，一旦被十幾支火槍集火了，那斷斷沒有生還的道理。

  沉悶的槍聲，在黎明的晨曦中，開始從零散到集中響了起來，一直安靜著的明軍大營終於有了動靜。

  高函從營帳之中衝出來的時候，身邊的親衛們都已經全副武裝的在外麵等候了，這槍聲過於密集，而且，熟悉自家武器的人，很輕易就能辨別出來，這不是自己軍隊的槍聲。

  “林千戶已經帶人過去了，大人！”有親兵回報道：“具體的情況還不知道，沒人來回報軍情，大人，我已經派兄弟去查看了！”

  “炮營那邊呢？”高函冷著臉回答道：“許難當是幹什麽吃的，這槍聲如此密集，如此之近，這是大股敵人已經出城了！”

  “報！”

  一個傳令兵大聲喊著，從紛雜的夜色之後跑了進來：“稟報大人，大量敵軍出城，已經奪取了過半坑道，第三千戶的人林千戶的命令下，已經撤出了坑道。”

  “不行，讓林立頂住！”高函想都沒想，直接命令道：“坑道的盡頭是咱們的炮營陣地，不能放棄，讓他的人頂上去！”

  傳令兵匆匆而去，高函又大聲喊道：“西大營的人呢，傳令去西大營，令程一方各部，以百戶為單位，立刻進入坑道作戰，將荷蘭人趕出坑道去！”

  命令發布了出去，高函在營帳外看著遠處的天色，東方隱隱已經有一股魚肚白出現了。

  “傳令炮營，讓肖恩自由開火，目標敵軍城頭，給坑道裏的人提供支援，告訴他，我不希望看到敵人城頭上的火力給咱們的人造成威脅！”

  隨著他的命令傳下去不久，轟隆隆的炮聲響了起來，遠處傳來的隱隱廝殺聲，槍聲，頓時被這巨大的炮聲掩蓋了起來。

  高函身邊除了一個千戶的預備隊，主要戰力就是林立和許難當兩個千戶近三千的人馬，再就是炮營的數百人，此刻猝不及防的一場戰鬥，他幾乎是沒有什麽猶豫，就將自己除了預備隊之外的兵力全部投入了進去。

  西大營的勳貴子弟們的士兵，有多大戰力，他不能指望，他隻是希望，西大營的那一幫人，在接到自己的命令的時候，不要延誤，立刻將兵力投入坑道，這樣的話，林立和許難當的人馬，才能及時撤出來，在外圍為他們提供火力輸出。

  這兩個千戶，都裝備著大量的燧發火槍，和荷蘭人的火槍對射之後，占據著足夠的優勢，隻要時間讓他們進入戰場，成立陣形。

  “去前麵！”

  他稍稍考慮了一下，立刻決定了，在這裏，他做不了什麽，甚至連決斷都可以失誤，不如親臨戰場，至少他可以看清楚整個戰局再做指揮。

  上百人擁簇著他朝前前麵走去，在他們什麽，作為預備隊的一個千戶的士兵，已經在集結整頓，隨時準備投入戰鬥了。

  大營之外，炮營正在緊張的開火，而比炮營這邊，氣氛更加緊張的，是聚集炮營附近坑道口的黑壓壓的士兵們。

  西大營那邊，反應並不慢，接到高函的命令，幾乎沒有延誤，就立刻有兵馬趕了過來，這也充分體現了他們的素質，這要是普通的衛所士兵，是無論如何沒有這樣的反應速度的。

  最先到達的兩個千戶數百人，已經投入了坑道爭奪裏去了，而按照高函的命令，在頂住了敵人最瘋狂的一波進攻之後林立千戶的人，已經在逐漸的撤出來，所有裝備完整的火槍兵，在坑道口在慢慢的集結，火槍陣形正在逐漸的成型。

  程一方在居中指揮著西大營的人馬，一旦坑道口裏，有了可以投入人馬的空間，立刻就是一批士兵在他的指揮下，義無反顧的湧入坑道之中，沒有人再因為他平時的紈絝和跋扈，對他的命令有任何的遲疑。

  這是戰時，他的話就是軍令，誰敢違令，他當初行了軍法，也不會有人替他們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