釜山距離九鬼家的那個私港，比起從濠鏡澳到那裏，要近得多，確定了航線，其實也就三兩天的事情，中秋過後的天氣一直不錯，海上無風無浪，高函以為，這就是一趟簡單航程，沒想到，出海的第二天，他就知道自己錯了。

  遭遇到敵船的時候，那是差不多黃昏的時候，陽光從天際斜斜的照在海麵上，然後將一片片金黃印在船帆上，看起來像給是船帆鍍上了一層黃金，非常的漂亮。

  起碼，在柳如是的眼裏，是非常的漂亮的。

  但是，這一片耀眼的金黃照耀下，船上的人要看到遠處，可就有些難了，所以，知道對方的船隊出現在己方船隊的視線中的時候，兩支船隊，基本上已經算是猝不及防的迎麵撞上了。

  在海上，一兩裏地的距離，可是和在陸地上百來步沒多大區別。

  尤其是此刻風平浪靜的，雙方都風帆都是耷拉著，一點都借不上風力，這個距離，誰想逃離對方，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王澤是第一個發出遭遇敵船的警訊的，原因很簡單，對方的船隊有四艘船，這四艘戰船，他都認識，甚至他都上去過，這是山東水師的戰船，而整個山東水師，除了他王澤帶著兩艘福船和幾艘小船逃出了登州水城，其餘的戰船，全部都落到了孔有德叛軍的手裏，這個時候，這些船出現在這裏，意圖就很明顯了。

  叛軍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高大人的行蹤，一直在這航線上等待著高大人自投羅網呢，而他剛剛投靠高大人，這個時候，就到了他表現的時候了。

  打不打得過，先不說，至少，得讓高大人安全撤走！

  這是他腦子裏最先冒出來的想法，在發出警訊通知整個船隊之後，他命令另外一艘戰船和自己的座船，從兩側加快速度，越過了高大人的兩艘座船，迎向了敵人，而與此同時，他船上的旗語也告知了高大人的座船，讓他們先行撤退。

  或許，隻要糾纏對方一會兒，高大人的船就可以逃走了，自己沒必要和對方死磕，畢竟都是一起那麽久的同袍，自家戰船有幾斤幾兩，大家誰心裏沒一個數啊，兩艘對四艘，對方還是蓄精養銳的等在這裏，這不是找虐麽？

  戰船越過錦衣衛的座船，他驚奇的看到，錦衣衛的那幫人，不僅僅沒有後撤的意思，反而兩層甲板上，那些一直被蓋住的火炮，被他們開始掀開蓋布，開始鼓搗起來。

  船艙裏，更是源源不斷的跑出人來，直接奔到上層甲板上，仿佛是準備和對方接舷戰一樣。

  他嘴裏微微有些發苦，這是海戰啊，別看這兩艘帆船比他的戰船大，但是，打仗並不是靠著船大就行的啊，孫大人將火器裝備到水師之後，這船越大反而越容易遭到攻擊，至於接舷戰，那得有明靠近那些裝備著火炮的戰船再說。

  “迎戰，不退！”

  高函的座船，明確的發來了旗號，王澤心一橫，人家天子寵臣都這麽光棍，自己的命難道比他的還值錢，應戰就迎戰。

  炮聲響了起來，是王澤熟悉的那種小炮的聲音，他的戰船上每一艘也裝有三門，顯然，最前麵的引導船成了對方的目標，那艘船據說是倭人的船，估摸著不會有這的火炮。

  三聲炮響，接著又是三聲炮響，不遠處的倭船上一片人仰馬翻，這個距離，哪怕水師最差的炮手，都不用瞄準也可以打得中，倭船首當其衝，遭受了重創，有一枚彈丸，直接打在倭船的船頭，將船頭打出臉盆大一個大洞，海水咕嚕咕嚕的往著裏頭直灌。

  倭寇加快了速度，顯然他們也打著靠近了跳船廝殺的打算，但是，它的速度，終究不是比得過戰船的，王澤兩艘船已經從後麵的大船越了過來，靠近了它，然後，輕易的將對著倭船發炮的敵船，納入了射程當中。

  小炮轟鳴了起來，這個距離，王澤甚至可以輕易的看到對方甲板上的人影，對方甲板上的人一片混亂，這和王澤心中想的對方在這裏蓄精養銳守株待兔的做法，似乎稍稍有些差異，不過，此刻的他，這個念頭也隻是輕輕在腦中一掠而過，隨著距離的接近，他已經無暇想那麽多了。

  “火龍手，準備放火龍！”他大聲的喊道，每艘船上四支火龍，他一支都不想省，趁著敵人四艘船還有些距離，沒有形成對自己的數量優勢，先搞定這最前麵的一艘，才是他眼下最關注的。

  兩隻巨大的火箭，從戰船上騰空而起，狠狠的釘在了對方的船上，然後砰的一下炸裂開來，火箭裏藏著的火油潑灑開來，頓時將中箭的地方，燒成了一片禍害，敵船上不少士兵，頓時就變成了一個個火人，大聲慘叫著，在甲板上胡亂的跑著，最後終於一腳踏空，跌進了海裏。

  火龍不斷的騰空而起，幾乎轉眼之間，敵船的甲板上，就已經是一片的火海，而兩艘戰船上的小炮，一直也沒有停息過，王澤緊張的下達著各種命令，渾然沒有發現，那些從船艙裏跑出來的士兵，忍受不了自己這邊的炮火一炮一溜血肉胡同的士兵而跳進海裏的士兵，數量已經遠遠超出了一艘戰船的正常官兵數量。

  更重要的是，除了剛剛開始對著倭船發過幾次小炮，這艘戰船，一直沒有過像樣的反擊，就好像此刻建功最大的火龍，在對方船上，也應該裝備的有四支，對方愣是一支也沒有發出來。

  情況有些不對，王澤沒有發現，但是，在他身後，已經趕過來的高函卻是已經發現了，對方四艘戰船的船隊，除了第一艘陷入了自己船隊的圍攻之中，剩下的三艘，一開戰，竟然就是在慢慢轉向，等到他的船趕到的是，這三艘戰船，居然拋下了他們正在被攻擊的同伴，朝著遠處遁去。

  這是在調整姿態，重新組織戰陣？

  高函不懂海戰，也不知道對方三艘船的動作是什麽意圖，至於對方是不是逃跑，他更是沒有想過，四艘戰船對兩艘戰船三艘商船，怎麽看都沒有逃跑的理由。

  反正他和王澤想的一樣，不管對方怎麽做，先將這最前麵的一艘戰船幹掉再說，現在沒有多少贏麵，但是，幹掉了這一艘，兩艘戰船三艘商船對三艘戰船，至少輸的可能性，沒有那麽大了。

  高函的船上沒有火龍，沒有水師戰船上那些千奇百怪的火器，但是，他有大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