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知道高函的消息，朱由檢有些迫不及待了。

  山東的情況，他可以從兵部和內閣的奏陳上得知，但是，那是他們報上來的，具體情況如何，他很難全部相信。

  但是高函是他的眼睛，是他的耳目，是他的爪牙和鷹犬，他看到聽到的，就等於是他自己看到聽到的，在他心裏，這些消息比那些兵部和內閣的臣子裏送給他看的消息，要可靠的多了。

  尤其是居然送來消息的，是柳如是，那個曾經在他在十王府裏的那段時間裏，他唯一可以稍稍透漏下心聲，談論朝堂局勢的那個女孩，不知道為了什麽，想起對方的樣子神情的時候，他心裏總是有些暖洋洋的溫馨之意，從進宮之後，那股暖洋洋的感覺，他可是再也沒感受過了。

  他早就不是那個不懂男女情事懵懵懂懂的少年了，如今，他有了皇後，有了自己的嬪妃，但是他自己都很奇怪，為什麽柳如是那麽漂亮的一個女人，自己就從來沒有對她有過男女之間的那種欲望，就好像，想一想這種事情，都好像覺得不合適一樣。

  柳如是從如是小院搬到了高府。

  柳如是跟著高函去了廣東。

  柳如是隨著高函去了山東。

  這些事情，他全部都知道，實際上，他若是想要了解得更清楚一些，關於這個女人的細節，甚至她每天做的什麽事情，他都能了解到一些，不過，他沒有投入更多的精力在這上麵了，他要治理的，是一個龐大的帝國，將這些精力放在一個女人身上，那不是一個明君所為。

  盡管，這個女人和他有過那麽一段奇特的經曆，在他的心中，這個女人，也其他的女人，也是有著那麽一些與眾不同。

  不過，能夠見到她，總歸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情。

  吃過午飯，破例的他，沒有小憩，而是拿著幾封奏折，有些心思不寧的看了起來，想去禦花園走走，卻又提不起半點精神來，暖閣裏溫暖如春，呆在這裏，總比在外麵吹風的好，柳如是那麽柔弱的一個女人，總不能在禦花園裏見他。

  想想她見到自己可能驚呆的模樣，朱由檢臉上浮起了一絲笑容，高函那家夥，隻怕到現在都沒有將自己的身份告訴她吧，也好，讓自己告訴親自告訴她，總比在她心裏一直怨恨那個時常糾纏她的“小簡”就那麽無聲無息的消失了的好。

  “陛下，柳姑娘到了！”

  李福如走進暖閣，在朱由檢身邊低低的稟報道，暖閣的簾子很厚，看不到外麵的情形，朱由檢微微點了點頭，將自己的坐姿調整得看起來更有威嚴一點：“傳！”

  柳如是心裏有些忐忑，皇宮裏氣象萬千，巍峨莊重，一路行來，已經在她心裏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而此刻暖閣裏要召見她的，是這個皇宮的主人，大明的主人，饒是她一再告誡自己不要緊張，不要失儀，卻是依然有些口幹舌燥。

  那李公公領著她進宮的時候，已經將麵聖的禮儀，一遍又一遍的告訴了她，她在心裏反複的回憶著這些，直到那李公公從暖閣裏出來，走到他身邊，笑著對他說道：“柳姑娘，陛下傳你覲見！”

  柳如是抬起頭，目光尋找這餘風的身影，她心裏有些慌亂，那李公公仿佛知道她的心思，低聲的說道：“餘統領和小的呆在外麵，陛下是單獨召見姑娘！”

  深深的吸了口氣，她掀開暖和的簾子，走了進去。

  一聲低低的驚呼，頓時就暖閣裏傳了出來，李如鬆在門簾外，微微一笑，看了看一臉木然什麽反應都沒有的餘風，背著手走到一邊去了。

  “小簡！”

  柳如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時隔兩年不見的那個孤僻乖張又略帶點青澀的那個少年，此刻正坐在暖閣裏唯一的椅子上，笑吟吟的看著她，他低低驚呼了一聲，竟然就那麽怔怔的站住了，一時不知道做什麽的好。

  “小簡居然是皇帝！”

  “小簡居然是皇帝！”

  “小簡居然是皇帝！”

  在她腦子裏，翻來複去的，就隻剩下這一個念頭了，而眼前的少年，不，應該說是青年，他的麵目怎麽都和她印象中的那個人重合不起來。

  “李福如那奴才沒有教你見到朕之後，該如何才不能失儀嗎？”朱由檢板著臉，威嚴的說道，但是，嘴角翹起的笑容，他自己壓都壓不住。

  “民女柳如是，見過陛下……”

  柳如是被這聲音一驚，下意識的將自己在暖閣外心中演練了數遍的話語說了出來，而兩腿也是一軟，就要跪了下去。

  朱由檢受了她這一跪，卻是站起身來，拿過一個暖凳，走了過來。

  “起來吧，這天底下的民女，能勞動我親自送凳子看座的，可就是如是姐姐你一人了！”

  柳如是還是有些渾渾噩噩的樣子，坐在暖凳上，兩隻眼睛眨呀眨的看著朱由檢，一點顧忌都沒有。

  “敢這麽肆無忌憚的看著我，龍顏一怒，你就完蛋了！”朱由檢笑著也搬了一個暖凳過來，就好像兩年前，他們經常這樣麵對麵的坐著聊天一樣：“怎麽樣，是不是很驚喜，是不是很意外？”

  “你真是小簡！”柳如是看著他：“哎呀，你還叫我如是姐姐？”

  “我真是小簡，不過，這如是姐姐，也就是你我單獨相處的時候叫你，別人麵前你還是民女柳如是！”朱由檢忍著笑意，看著在他麵子一直成熟莊重的柳如是失態成這樣，他覺得十分的開心。

  “你是皇帝啊，你居然就送了那麽一點兒大的院子給我，也太小氣了！”柳如是好像終於反應過來了：“就算你看不上我這絕世的容顏，我至少算是你半個知己半個老師吧，你這個皇帝，也太摳門了一點吧！”

  朱由檢的笑容，漸漸凝固在了臉上，這如是姐姐的反應，好像和自己想象當中的，略略有那麽一點點不同啊。

  “難怪高函說我一定能見到你，這麽說起來，外麵的餘風也說的通了，當初可不就是他們幾個在小院裏鬼混的麽，你這個皇帝，還真不是一般的摳門，就算送了個那麽小的宅子給我，也分出一半來做自己的事情，高函他們幾個，一直都是你的侍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