濠鏡澳燈火通明，緊張了一天的軍兵們，都有些疲憊了。

  但是港口外一直停泊在那裏的黑黝黝的兩艘番人的炮船，讓所有人都輕鬆不下來。

  肖恩是炮手，可以在炮位附近稍事休息一下，但是，他自己也清楚，現在炮手捉襟見肘的情況下，指望有人將他換下去好好的睡一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港口兩邊的高崖，都布置了數門三磅炮，將這些炮弄上山來，就已經是非常辛苦的事情了，更別說還有那些炮彈火藥的，上山的時候，這些粗笨活兒，他們這些炮手沒有參與，這個時候再抱怨辛苦的話，那就有些不大會做人了。

  山下就是葡陶牙人的戰船，依然悄無聲息的停在那裏，不進也不退。

  不知道什麽時候，肖恩也隨著自己的同僚們，稱呼這些葡陶牙人的戰船叫做番人戰船了，而且，他絲毫不覺得別扭，就是他的那些和他模樣迥異的大明同僚說這些話的時候，也沒有避諱他，他甚至覺得很高興。

  這是被自己的夥伴們徹底接受了，他們才在自己麵前這麽不見外的啊！

  是的，他可沒當自己是什麽葡陶牙人，那不過是他父母的故國，卻不是他的，他可是大明人，正兒八經的大明海外鎮撫司的錦衣衛，是大明軍人，軍人就當保家衛國，那些葡陶牙人的戰船來這裏，可不是為了貿易，自己這個軍人，當然在這個時候要履行軍人的職責了。

  “精神點！”

  百戶大人從身邊走過，朝著他吩咐一句，他笑著點了點頭，小旗裏安排有專門的瞭望手看著山下的動靜呢，稍有異動，炮位上的大炮可不是吃素的。

  “頭兒，頭兒！”

  見到百戶大人要從自己身邊走過去，他低低喚住了對方。

  “怎麽了！”宋建停下腳步，看著這個小旗，在他的百戶裏，這個叫做肖恩的小旗，算是個機靈的，而且，人也挺悍勇，他挺喜歡這個小家夥的。

  “白天您的命令還有效不？”肖恩笑著說道：“就是您說這番人戰船有異動的話，咱們可以隨意開炮！”

  “當然有效！”宋建說道，“不過，要是不確定就放炮的話，連坐追責，這個你可不是不知道的，浪費點炮彈也就罷了，若是貽誤戰機，砍頭都有可能的！”

  “那我就放心了，大不了等港口裏的炮台開炮了咱們再開炮！”肖恩吸了口氣：“晚上這麽黑，實在是看不清楚啊！”

  “咱們看不清楚，那些番人的戰船就看得清楚了！”宋建拍拍他的肩膀：“別擔心，番人的戰船就是個紙紮的老虎，還想打咱們濠鏡澳，那是在做夢呢，看看咱們手中的家夥，就知道那些家夥是想多了！”

  “我就是怕天黑這些番人悄悄的派人上岸啊！”

  肖恩是當地人，自然知道，除了這麵前的港口，濠鏡澳其實還有不少地方可以登陸的，“到時港口一亂，炮台也不放炮了，咱們山上的兄弟，也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這個，咱們大人神機妙算，早就有防備了！”宋健微微一笑：“你能這麽想，我很欣慰，不過，你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別的事情，不用你現在操心，等到那天你成了百戶，千戶，再操這些心！”

  “百戶？千戶？”肖恩眼裏一片小星星，要是真有那個時候就好了。

  宋建拍拍他的肩膀，繼續巡視去了，肖恩發愣了一會兒，重新坐了來。

  在山下的百戶所裏，依然是燈火通明。

  老兵們由於係統的在湯若望的指點下學習過放炮的技術，基本上全部都安排出去做炮手了，三個新建立的百戶，安排了兩個出去，百戶所裏看起來人影幢幢，實際上高函身邊可用的人並不多了。

  “高大人！”香山縣令秦毅，兩眼通紅，一臉疲憊，“所有的民壯婦孺，都按大人的吩咐安排好了，飯食飲水，也按時按量的送到了每一個軍士的手裏，這一天，可累死我了！”

  “求援的消息送出去了沒有？”高函看著這個仿佛是餓了幾天的家夥，狼吞虎咽的和自己搶著桌上的飯菜，眉頭緊鎖。

  “下午就送出去了，不過這番人要是不進犯的話，僅僅是封鎖著咱們的港口，隻怕府城那邊，也不會有多少助力，就看水師那邊會是怎麽樣的動靜了！”

  “水師那邊已經接到了信息，明天一早應該就能看到水師的援兵！”高函說道。

  秦毅舒了一口氣，“這我就放心多了，番人上岸的話，有大人的精兵，還有衛所的兵士，我還真不怎麽擔心，但是，這在海上，水師不動手的話，咱們也拿他們沒轍啊！”

  “也要擔心的！”高函絲毫沒他樂觀，指指外麵：“別忘記了，這裏是濠鏡澳，這裏的番人聚居至少有七八千人，就算除掉一大半的老弱婦幼，至少還能召集一兩千的精壯，這些人要是為番人所用，我這點人手，一點作用都不起！”

  “這朝廷的兵馬……那得要多少朝廷的兵馬才能彈壓住？”秦毅也是憂心忡忡，想到這事情的前世今生，他就一肚子火，“當初咱們香山就不該容留這些番人，留到現在，倒是成了一個禍害了！”

  “所以今夜，你能召集到的人手，衙役、丁壯，一定要牢牢把持街道，肅清所有不安定度的因素！”高函慎重的交代道：“辛苦一晚上，明早水師的援兵到了，就算有些異動的番人們，隻怕也不會輕舉妄動了，但是，今日晚上，可是有些不大安全！”

  “我都懂的！”秦毅是真懂，真要出了亂子，這番人上岸來，他這個縣令絕對是第一個被朝廷問責的，這個時候辛苦一點算什麽。

  “再派人去周圍幾個衛所求援，能來多少援兵算多少援兵，一次求不到，就再去求第二次！”高函說道：“我能在這裏助你，卻是不能用你這身份要求周圍衛所的援兵來，你自己尚需努力！”

  “大人高義，秦毅一直記在心裏的！”秦毅凜然說道：“也是當今天子聖明，知道這些番人窺伺已久，才派高大人來本縣觀風，如今番人的這一切算計，全部都落在高大人眼裏，這些番人，勢必會铩羽而歸！”